第151节(2 / 2)
“不然呢?除了六哥还有谁?”
顾云容正色道:“还有我,你们哥儿俩好得我都要吃醋了!”
在正式过堂之前,贞元帝先提审了梁王。
贞元帝首先问了关于沈碧音产子之事。梁王听见问话,神色先是扭曲了一下,跟着阴郁道:“那贱人胡说八道,天晓得那孩子是哪里来的野种!”
贞元帝皱了下眉,问起当时他逃离荆襄前后的状况。
梁王耐着性子说了一说,末了阴狠道:“我那段时日根本没碰她,你们作速把那丧德败行的贱人和那野种处死,我竟不知那贱人还能弄出这许多事来!”
贞元帝笑道:“朕还以为,你会认下那孩子。”
梁王也算是了解父亲,瞧见父亲的辞色便约略知晓父亲的意思。
父亲应是藉由他听他提起沈碧音时的神情猜出了那孩子确实不是他的种,后头问这么一句,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他父亲知道他心怀怨恨,认为他说不得会将这野种认下来,以这种极端的法子来报复他们,毕竟将个野种当亲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何其可笑的事。
但他终究是没这样做,他还做不来自己给自己扣上绿帽子这等事。而且,也并非他说是,他父亲就相信的。
贞元帝问起他的隐疾,梁王这回却是一口咬定自己已好,确认沈碧音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不过是因着他那段时日未曾让她侍寝。
贞元帝不语,只是看着梁王笑。笑得梁王心里发憷,但他仍是竭力保持镇定。
他父亲的眼睛太毒了,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一双利眼。也正因如此,他此前在他父亲面前一向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至于他如今都不能确定他父亲究竟是何时疑上他的。
“方才听见朕提及此事,你的脸都白了。你的宝贝究竟有没有废,你自己心里有数。横竖废与不废,已经不打紧,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必考量传宗接代之事了。”
贞元帝说出这番话时,面上淡漠无澜,看着梁王的目光,是全然的冷厉,没有痛心疾首,也没有惊涛狂怒。
梁王不得不承认,他父亲生来就适合做皇帝,他将朝臣、后妃、诸子皆玩弄于鼓掌之间,他永远洞若观火,永远杀伐果决。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郦氏母子面前却是另一副模样。他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出格之事,怕都是因着这母子两个。
他忽然想,若是今日成为阶下囚的人是桓澈,他是否还能这样冷静,是否还能眼也不眨地判下死罪。
他觉得答案都是否定的。若犯事的是桓澈,他父亲可能根本舍不得杀他。
梁王忽而愤恨,若是他有这份偏爱,何至于这般谨小慎微、殚精竭虑地去争?他父亲若偏私他,自会为他谋划!明知废长立幼是大忌,也要拐着弯将储位送到他面前来!
若是如此,他岂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梁王越想越觉何其不公,但他的满腔不忿,在对上贞元帝阴冷的目光后,登时便凝结如冰,直坠入他心底,如坠冰窟。
他倏地跪下,再三叩首,恳求他父亲能法外容情,饶他一命,即便幽禁他一生,他也认了。
他先前被淮王所伤,太子为免他失血过多殒命,这便派人来给他处理了伤口。但也只是胡乱上药包扎而已,且工夫太短,伤口未愈,如今下跪顿首,牵连伤口,缠绕成圈的绷带上登时洇出一片刺目猩红。
梁王叩头有声,不多时额上已渗出一片血色,与污泥灰土掺搅在一起,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贞元帝始终无动于衷。
“从你生出异心的那一日起,就要想到今日的下场,”贞元帝曼声道,“朕此前察觉雇凶杀朕之人便是你时,也曾心寒过。后来瞧见你让倭王捎带的那封信,也气得发颤。但朕随后见你越发狂谬,竟妄图借倭国之势续行谋逆,也就慢慢想开了,朕就当从没养过你这孽子。”
梁王不禁遍体生寒。他父亲说的这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所以他究竟是何时在他父亲面前暴露的?
贞元帝微微倾身,竟是一笑:“你煽动京军哗变时散播谣言说什么七哥儿阴私外贼、勾结倭王,其实阴私外贼的人是你才对。至若勾结倭王,你倒是想勾结,但争奈倭王瞧不上你。”
梁王突然抬头:“父皇莫不是跟倭王也有交易?”
贞元帝但笑不语。
贞元帝随后又命人押来沈碧音,与梁王对质一番,确认沈碧音的孩子确实不是梁王的。
原来,沈碧音当初跟随梁王抵达荆襄之后,因着梁王迟迟不碰她而暗急,曾在梁王潜逃之前,潜入梁王的卧房,本意是趁着梁王酒醉侍寝得子,但未遂。
后头梁王事败,沈碧音在双方混战中被一个地痞无赖污了身子,之后被于思贤俘虏回京,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
适逢朝廷要集中处斩逆贼,沈碧音发现自己在斩立决之列,为求保命,情急之下就谎称自己怀着梁王的孩子。
沈碧音不谙刑律,不知梁王谋逆会否牵累其子,但她当时不过死马当活马医,权且一试。
后头皇帝着人查了查,确定她确乎伺候过梁王,便姑且将她留下。
因着沈碧音人在宫外,不知梁王被猫咬伤一段,满心以为她能靠着梁王酒醉那一晚蒙混过关,毕竟梁王当时喝得人事不省,两人有无云雨,梁王自家是不能确知的。因此沈碧音认为,即便此事捅到梁王跟前,也不会露馅儿,横竖日子上也不差几天。
沈碧音见皇帝迟迟没有处置他们母子的意思,认为皇帝这是当真将她的孩子当亲孙,顾念祖孙情分之下,说不定不仅能放他们一马,还能让他们日后衣食无忧。
沈碧音满以为自己能就此瞒天过海,谁知个中竟有这等曲折。
沈碧音被押来之后,没被贞元帝威吓几下,就将前因后果全招了,并痛哭流涕表示自己不过一个弱质女流,既无势借给梁王,又不能为梁王出谋划策,列她为从犯实在冤枉。她的孩子更是无辜,既然生父并非梁王,那就更不该死。
梁王阴鸷的目光一直死死钉在沈碧音身上,简直恨不能扯下她一块肉来。他虽没认下那孩子,但沈碧音毕竟也曾算是他的人,后头做出这么一出,他怎么想怎么觉着是给自己戴了绿帽。
贞元帝在一旁看戏半晌,慢慢对沈碧音道:“你究竟有无追随梁王之意,你自己心中最是清楚。至于你那奸生子,本就是因着你欺君罔上才会生下的,况且又被你拿来混淆血脉,你认为他还能活么?”
沈碧音面色一白。
“欺君本就是泼天大罪,况且又兼谋逆,两罪并罚,你自己想想后果。”
贞元帝言罢,未再看沈碧音,只着人将她押入牢中,让梁王等候过堂,便掣身而去。
梁王一案,虽因他本人不肯配合,审理多艰,但由于证据确凿,案子很快就走完了规程,贞元帝御笔亲批,梁王恶稔罪盈,万死犹轻,兹削其爵,除其封国,并判凌迟,龚行天罚,杀一儆百,以正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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