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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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底下的黑豹“唔唔”哼了两声,严清怡估摸着它没准饿了,便到厨房切下一小块生肉,又见中午剩下半碗菜粥,寻只破了边的陶瓷碗,将肉和粥放在里头,可又不敢靠近,用跟竹竿把碗一点点推到树底下。

黑豹闻了闻,慢慢地吃了。

连续几天,严清怡不太敢独自出门,也不让薛氏出门,便打发春兰两人去买菜,倒也是平安度过。而东昌府的蔡家却是鸡飞狗跳。

蔡如泽先后请了好几个郎中都说筋骨都断了,只剩下皮接着,就是勉强安上去也长不好。蔡如泽不信,硬让小厮削了竹签子两边夹着把那半截指头固定在小拇指上,又仔细地敷了药,缠上棉布。

可过得三天之后,上面那半截已经变得青紫,稍一碰就掉了。

蔡如泽万念俱灰,他自幼爱读书,字也写得好,只苦于身在商籍不能科考,现在大姨父陆致已经应允找门路替他脱籍,他就等着一旦脱籍便要下场试试,以便将来光大门楣。

现在手指断了半截,执笔都不得劲,还怎么写出一手好字来?

二姨父也郁闷不已,指着二姨母的鼻子骂她无能,“家里养这么些人,都是白吃饭的,连妇孺三个都拦不住?”

朱贵太太耳目灵通,听说薛氏离了东昌府,颠颠过来问:“听说前两天薛娘子的儿女来了,写了婚书没有?我们拿到婚书马上把宅子田产过户。对了,薛娘子手里银钱够不够,虽说她是二嫁,我们却是头次成亲,务必得办得风光体面。”

二姨母只得打着“哈哈”应付,“朱太太放心,这亲事绝对错不了,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也关乎我的脸面,肯定操持得风风光光的……婚书不急,我那外甥年纪虽小,心思却重,怕咱们这边合得八字不对,想回去重新合一下。”正说着,突然想起薛氏要嫁得是个傻子,东昌府谁没听说朱贵家的傻儿子,还谈什么脸面?

可脸面比起阖家的生意,比起数万两银子,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朱贵太太听她说的笃定,没多寻思,放心地离开。

二姨母思量来思量去,对二姨父道:“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年夏天我给了三妹五十两银子,给她闺女一整套金头面,今年冬天三妹在这儿住了将近四个月,我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却是怎么待我的?还有阿泽那手指头,阿泽气得连书都看不进去了。你给我挑几个人,我得往济南府跑一趟……”

第99章

这些天, 天气越发暖了, 严清怡跟薛青昊把院子空地的土松了松, 种上黄瓜、豆角和茄子,过了六七天工夫, 地上就冒出嫩绿的新芽,平添了勃勃生机。

而先前移栽的几棵月季已经枝叶繁茂,有些枝子竟然鼓出小小的花苞。

薛氏把薛青昊冬天换下来的棉袄都拆了, 棉絮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几日,严严实实地包在包裹里,棉袄的表衣已经见小, 就拆下来准备纳鞋底子。

趁着薛氏做袼褙的时候, 严清怡从锦绣阁带来的那些布中挑出块杏子红的, 打算给薛氏做件半臂。

两人坐在一处忙,薛氏就絮絮叨叨说起从前的事儿,“你外祖母最会过日子一个人,每年都是开春做夏裳, 立秋做冬衣,样样想在前头。那会儿家境还算可以,但因为你外祖父读书花费大, 也不是每季都能做身新衣裳, 就只夏天添一身, 冬天添一身, 你外祖母为了让我们多穿些时日, 总是特意把衣裳往大里做。我们顺次差两岁, 你大姨母穿小的就给你二姨母穿,可你二姨母穿过之后就破得不成样子,不能再穿了。所以我跟你大姨母添得新衣裳就频繁些,你二姨母从小有心眼儿,穿了旧衣裳要么被树枝刮,要么走路摔跤,反正过不多久就破了……你二姨母一早就说过不了穷日子,嫁人肯定要挑个家境好的。也不知,他们蔡家能不能过去这道坎儿,咱们实在是帮衬不了她。”

言语中颇有些对二姨母的担心和愧疚。

严清怡无言以对。

大姨母是长姐,在家中拿主意惯了,向来有主见;二姨母不受重视,可她心眼多,自己能想道道儿;唯独薛氏因最年幼,被外祖父宠着,养成这么个软和性子。这马上就要被二姨母卖了,还打算帮她数钱呢。

严清怡无奈地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表哥不是说过,他家是能凑出六七万两银子的,家里好几处宅院,好几家店面,不仅东昌府还有余杭都有店铺,再不济,二姨母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也能值几千两银子。你看看咱们家,除了这座小宅子,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薛氏闭了嘴,片刻又道:“阿清,我是真没打算嫁人,就算朱贵儿子不是个傻子,我也不想嫁。伺候你爹,我已经伺候够了,现在就等着过几年你成了亲,再给阿昊娶个媳妇,我也就知足了。”

严清怡笑道:“阿昊不着急,等过上六七年,到十八岁成亲都不晚。我在京都时帮着锦绣阁画过衣裳样子,手里头攥了点银钱,等过些时候,看着有合适的店面顶个下来,做点小本生意,挣个糊口的钱。娘觉得什么生意好?”

“要说小本生意那就开个小食铺子,不过我这做饭手艺根本拿不出去。干别的我也不会,就会洗洗衣裳,缝缝补补的。咱们两个妇道人家,哪能做得起生意来?”

严清怡道:“锦绣阁的掌柜就是个妇人,做生意可一点不比男人差,没干过谁也不知道行不行,总得先试试。不过咱也不用急,有了好点子再说。”

薛氏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你自己看着办,你也是个有主意的,要能用上我就用,用不上我就专门给你做饭洗衣裳,免得你里外操心。”

两人说得热闹,忽听黑豹低“呜”一声竖起了耳朵,紧接着外面传来叩门声,“婶子,婶子,阿昊在不在?”

是李实的声音。

严清怡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李实一直怀恨在心,可听薛青昊说李实近几个月对他颇为照顾,虽然勉强消了些恨意,却仍是不愿见他,便起身避到了东厢房。

薛氏却是不知其中缘由,扬声道:“在呢,进来吧。”

李实手里提只瓦罐乐呵呵地道:“婶子忙着呢?”

薛氏笑道:“阿昊的棉袄脱下来一直没洗,我给拆了。阿昊在里头写字……切,一看就不专心,装模做样地看书,耳朵是不是直竖竖地听着外头?”

“不是,”正从屋里往外走的薛青昊忙辩解,“我刚好写完一页字,正打算歇歇。”

薛氏没搭理他,往屋里端了茶壶出来,给李实倒了一盅。

李实道过谢,又道:“劳烦婶子帮我拿只盘子。”说着打开瓦罐盖子,提出来一只鸡,“府衙门口新开了家食铺,别的不卖,只卖炖鸡和烧饼,每天排队等得人海了去,还别说,鸡炖得味道就是好。”

薛氏取了盘子来,闻到鸡汤香气,赞道:“闻着就挺香。”

李实把鸡摆在盘子里,顺手将鸡头拧下来,扔给黑豹,盘子递给薛氏,“鸡肉凉着吃就好,婶子再把鸡汤倒出来,可以下汤面吃,这瓦罐我得给人还回去,押了十文钱。”

“春兰她们买菜去了,李公子稍等会儿,中午在这儿吃顿便饭。”薛氏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提着瓦罐进了厨房。

李实走到树下,顺毛捋一下黑豹后背,把绳子松开,“这狗不能老拴着,栓久了就没有了血性,得天天让它疯跑一阵儿。”

薛青昊道:“等过阵子再说,我先前以为它晚上能吵闹,没想到不怎么出声叫唤。”

李实笑道:“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爱叫。”爱抚地摸摸黑豹的头。

黑豹倒是听话,伸出舌头舔他手指上沾的汤汁,舔一会儿忽地警惕地站起来,两只黑眸戒备地看向院门口,没多久就听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连门都不曾敲一下。

为首得便是打扮得金灿灿的二姨母。

黑豹圆睁着双眼,“呜呜”吼叫着。

薛青昊安抚般拍拍它的头,没好气地问:“二姨母来干啥?”

二姨母扬声道:“对长辈就这么个态度,连声好都不问,你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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