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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见主子点头,轻轻掰开蜡丸,从里面取出团卷好的红绸,慢慢展开,从上至下渐渐显出十四个墨字。

上书:“除无药可医之症,度有命无运之人。”

四贝勒拿过红绸前后端详,面露疑惑之色说道:“此事来的蹊跷!”

还未到而立之年的胤禛此时远没有日后冷面王爷的城府,“莫非有人故布迷阵?”

邬思道捋了捋胡子,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圣上深恶巫\蛊厌\胜之术,岂会有人如此大张旗鼓作怪。”

苏培盛见主子沉思不语,轻轻上前一步说道:“依着奴才拙见,许是主子的福报到了也说不定。自古以来许多民间故事,皆是像府上这样的积善之家,每每遇难成祥,全凭花儿鸟儿的有灵之物前来示警……”

胤禛闻言缓缓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此事不宜再提。”

眼下朝上明珠一派专盯着索额图党羽寻衅,皇上也多次下旨申斥意图和太子争锋的大阿哥。

胤禛这个做弟弟的虽然因着办好了几件差事很得皇阿玛赏识,也不敢过分张扬。

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皇上为太子准备的开\山\刀、替罪羊,太子又是个刚愎自用记仇不记恩的,偏碍着君臣父子的名分挣脱不开。

为了让皇上和太子不再猜忌,胤禛这些年谨守本分一日不敢松懈,要是这个当口传出天降祥瑞的名声,不说皇阿玛容不下,光太子的手段就够府里受用了。

想到这种可能胤禛起身朝苏培盛吩咐道:“挑几个身手好口风紧的奴才,仔细打探诸位皇子和母族亲眷府上最近可有异动,或是多出些脸生的人。爷不急着要结果,只是派出去的人千万要沉得住气,别露出马脚。”

苏培盛见贝勒爷并未怪罪方才的说辞,还将蜡丸重新封好收起来,才松了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连忙躬身应下差事。

同一时间荣国府荣庆堂的客厅内,一位年过古稀形容富态的老夫人正戴着玛瑙腿儿的老花镜,借着身旁大丫鬟的手看着同一块红绸。

“老了,不中用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母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朝候在一旁的孙媳妇问道:“凤丫头,这签文真是一只鸟儿送来的?满天神佛的,可不许欺瞒老祖宗!”

王熙凤当即正色回道:“老祖宗明鉴,当时我和平儿正要去太太那回话,走到半道就来了只雪白的大鸟,这可是十几个丫鬟小子们都看着的!”

下首的二太太王氏也跟着应道:“可不是,当时院子里沸反盈天,连我在屋里都被惊动了,还以为是天气燥热走了水,值得他们这样。”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大太太邢氏暗自撇嘴,不甘落后朝老太君奉承道:“老太太,咱们家自来就是有造化的,先有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后又来了块宝玉,如今再来点什么祥瑞也不稀奇。”

“可不敢胡说!瞧见紫禁城里盘着的金龙没,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贾母虽然否了大儿媳的说法,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将红绸子拍在王熙凤手上,“凤丫头,这差事既然落在你的头上,想来自有缘法。你拿回屋好好供着,不可怠慢。只一点,宝玉还不经事,姑娘们也小,千万别让下人传些有的没的吓着他们。”

王熙凤一面将红绸塞进贴身荷包,一面眉开眼笑的说道:“老祖宗安心,下人们早就叮嘱过了,哪个敢胡诌全家都发卖出去!只是老爷和大老爷那……”

“是该和他们说一声,终归家里还是要靠这些男人。”

贾母又指派道:“让琏儿去前院,就说我说的,让老爷大老爷这些日子都谨慎些,咱们整日在家混吃高乐金奴银婢使唤着,也该自持些,别累着宫里的大姑娘才好。”

王夫人听贾母提起多年未见的女儿,忍不住转过脸拿帕子抹起泪来。

贾母见着不忍,开口劝道:“咱们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你在这哭天抹泪,又焉知今儿个不是她的好日子?”

王夫人微怔,再想到从天而降的红绸,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暗示,随即又是一喜。

不过她向来沉得住气,虽然盼着早点退下好使人去宫里打探女儿的消息,却依然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邢夫人见自己卖乖讨好还不如二房家的掉几滴眼泪惹人疼,儿媳妇也只顾着奉承外人,虽早就心灰意冷,也不由觉得丧气,只坐在那里不出声。

稍后贾琏进来回话,另取了凤姐保管的签文给两位老爷品鉴,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下午,直到晚间用饭才回屋喘口气。

凤姐儿此时也从老太太那里回返,小夫妻二人在烛前对着脑袋,将这天上掉下来的宝贝来历用处变着法设想了无数种,也没找到半点儿头绪。

偏巧外间襁褓中的女儿喊着要人,等平儿将人抱进来,小妞妞一把抓住了放在炕桌上的红绸不撒手,还比划着要往嘴里送。

王熙凤唬了一跳,连忙上去抢,“小祖宗,可使不得,小心你娘的小命!”

此时的二奶奶还不晓得一语成谶,日后果然靠着这块红绸救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眼下她只想着从闺女手中把东西抢回来,免得损伤了不好跟太太老太太交代。

贾琏扬声笑着搂过女儿,帮忙制住她乱动的小手,“我的乖乖,你可真是个识货的,一桌果子不抓只要这个。保不齐,这东西能给咱们姑娘带来个弟弟呢!”

“去!我打你个不害臊的,当着孩子面也不庄重!”

王熙凤瞥了自家男人一眼,亲手将装着红绸的荷包压在供桌上,另点了三炷香祈愿,待净手后吩咐平儿,“从此屋子里不许离人,出了事我只找你算账。”

吃完饭将伺候的丫鬟打发出去,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想起贾琏口中的儿子都有些意动,不一会儿就放下了床帐。

荣府的主子都沉入了酣甜梦乡,宁府的天香楼却有人彻夜难眠。

秦可卿将白日里偷偷得来的签文抵在胸口,脑子里怎样都忘不掉有命无运四个字。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命无运之人?

明明身上有着最尊贵的血脉,却只能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即便嫁进了号称一门双公的贾家,终究意难平。

再想到近些日子时常落在身上的那道淫\邪目光,秦可卿更是咬紧了贝齿。

罢了,不管将来如何,总要拼上一场才算不白来这人世间一遭!

相比以上各有思量的三户人家,吹皱一池春\水的宋辞没有丝毫羞愧的自觉,每日照样和封氏玩乐。

当天她给帮忙搞怪的信史发完报酬之后,另派了一支蜜蜂小分队分别监视这些府上的动向,只要目标人物有寻求帮助的意思,她便会化作消灾解难的菩萨上门助人。

保住秦可卿和王熙凤的性命对宋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都说秦可卿是贾元春的投名状,如果这个隐太子之女好好活着,生在大年初一有着大造化的荣府嫡长女又拿什么晋升贵妃之位?难道只靠那几个花眠柳宿的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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