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长亭轻笑,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知道,之前病重只是因为我真气混乱,如今我醒来,自然没事了。”
说完摸了摸额上的纱布,柔声安慰那些侍女道:“这些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并不碍事,想来过几日就好了,我躺在床上久了,浑身难受得很,让我下床走走,我的病还好得快些,你们别担心。”
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见长亭虽是温和,可说话间却有种不容拒绝之感,初夏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果真见她双目澄清有神,并不似病重的模样。
长亭见她们都不说话,笑道:“去罢,帮我拿件衣衫过来。”
初夏有些没主意,想了想还是让人取了件衣衫过来,又伺候着长亭穿戴好。
长亭本想出去走走,可初夏却死命拦着,怎么也不肯让长亭出屋子,长亭不想为难她们,便只呆在屋中,配合地喝了药。
她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正理着头绪,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亭微微皱眉,赵权的脚步声她是能听出来的。
来人很快进了屋,匆匆越过屏风,长亭心中有些烦乱,缓缓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来人。
赵权的脸依旧俊朗如昔,锃青的下颔,纹丝不乱的鬓发,英挺的冠服,似乎一切都与他高高在上的晋王身份契合,可长亭一眼望去,却只觉他如此憔悴,他的脸明明瘦削了许多,越发有些冷峻严苛的模样,可混淆着此刻的不加掩饰的惊喜期盼,竟不是长亭印象中那个冷心冷情,杀伐决断的铁面王爷。
赵权眼中透出巨大的惊喜与欢喜,似乎不能置信般看着眼前的人,他以为……他以为她这次真的要撒手离他而去了。
他似是被巨大的喜悦包围住,竟楞在那处,可隐隐发红的眼圈却泄露了他心中激荡的情绪,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
长亭望着赵权,没来由心中一紧,莫名升起了一股愧疚,隐隐地还有一丝害怕,她脑中忽地闪过无数画面,令她也有些措手不及,片刻后,她终是垂目揖手一礼。
赵权似是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想要拉过她,可不料长亭稍一退步,不着痕迹地错开了他的手,抬首望向他,口中如常道:“王爷。”
赵权手上落空,此刻耳中传来她那声清淡如水的“王爷”。
一声“王爷”,在他脑中盘旋了一刻,忽的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得他心肠发冷,赵权的手颤了颤,抬眸朝长亭望去,却只见她双眼澄静,隐隐却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
只听她迟疑道:“王爷,我已经想起从前的事了……”
赵权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不同,分明是不同了,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长亭哪里是面前这个长亭?
那个眼中总是柔情蜜意,对自己全然依赖爱慕的长亭实实在在就该是眼前的长亭,可他在眼前之人身上却寻不到一丝从前的痕迹,那个长亭消失得干干净净。
赵权似是怔了一刻,神色还有些恍惚,他想着,若是从前,长亭早已笑着奔向他,圈着他的腰腹,柔柔地埋在他怀中……
赵权的心俨地一痛,只那一眼,他仿佛知道从前那个会娇娇地叫着自己“相公”的女子再也不在了。
赵权缓缓收回手放到身后,昂首负手而立,神色渐渐有些漠然,只高高在上地看着长亭,神色越发不辨喜怒。
长亭亦看着他,赵权冠服平整,胸前那只蟠龙张牙舞爪,似是要飞跃而出,昭示着面前之人高不可攀的身份。
二人就这般望着对方,赵权眸色幽深如海,此刻眉头微紧,眼神似淡而深,哪里猜得出他在想什么,长亭素来坦荡,此刻却有些说不出的心虚烦闷,可她心中清明,事已至此,她总要说清楚。
心中正斟酌着该怎么说,却听赵权淡淡说道:“你既醒了,就好好养伤,本王得空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便大步往外走去,长亭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看着赵权决然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任他大步离去。
长亭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门外,暗想只能尽快养好伤再离开这里罢。
忽然想起师兄,上元那夜她见到的人就是他,只是可恨那时她失了忆,竟全然不记得师兄,眼睁睁竟让师兄走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师兄为什么不肯明言,莫非是他遇到了什么变故,或者,是因为他见到她与赵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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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长亭的伤好得很快,只是内力却并未如她所想般尽复,自她醒后,真气虽有恢复,却只十之一二而已,长亭从未遇到这种情形,任她如何打坐静修,真气却总是滞涩,毫不见恢复。
她细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万毒手严坤用毒掌将她击伤,她后又强自催发内力,致使毒如五脏,心脉亦受损,再后又溺水甚久,伤及头脑,诸多原因,以致她内力大减,再难复原。
长亭为此颇为忧心过几日,幸好她心胸向来豁达,只想着等回到师门,师父定能找出法子,助她复原,如此她倒心安理得起来。
只是她如今还是住在赵权院中,赵权自那日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听初夏说是近来朝上繁忙,圣上又派他出去办了好几日的差,回来后赵权索性搬到了前院书房中,夙兴夜寐,是以长亭就再没有见过赵权。
长亭亦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总归还是松了口气,又因她内力大减之事,于这事上倒未特别留心。
她养伤期间,赵权虽是再未来过,可太医却日日来替长亭医治,并未耽搁她的病情。
薛采薇也来探望过两次,因着长亭恢复了记忆,两人少不得又提了些旧事,薛采薇心思剔透,与长亭倒也相处得来。
只是她听府中下人私下议论,殿下自这江姑娘醒后来过一次,便搬到了前院书房,连王府也甚少回来,更再未来看过江姑娘一次,府中上下谁心中不是暗暗纳罕。
这江姑娘原是殿下的心头肉,眼珠子似的宝贝,自殿下带她回府,便将后院那些姬妾都遣散了,连文姬那般懂事温柔的,也被送出京了,殿下还不准下人在这江姑娘面前提起,何等的用心。
平日里殿下待她亦是温柔小意,住也住在一个院里,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她,何时有过半分冷落?前些日子受伤那会儿,殿下更是跟疯魔了似的不吃不喝守着,还杖责死了个下人,如今人好了,怎么反倒失了宠,连瞧也不来瞧了。
下人们虽是私下偶有只言片语,却哪里敢当着长亭议论,薛采薇本是个客居在此的外人,身份低微,又兼她为人体恤和气,下人们倒不怎么避她,风言风语听多了,薛采薇倒是为长亭担起了心。
只是长亭自恢复记忆后,与从前她识得那个人大为不同,哪里还是那个单纯懵懂不通世务的长亭,如今的长亭倒让薛采薇明白,为何当初她会出手相救自己,亦似乎明白赵权对她为何这般用心。
第76章
长亭这两日伤势渐好, 赵权却再未出现,这倒让她一时有些踌躇,只在心中盘算,等再过两日伤势大好了, 若再见不到赵权,便只好去寻他。
不知为何,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欠了什么东西,总是有些理亏的心虚感, 虽知道总是要去见赵权的, 可她内心总莫名有些抗拒, 拖过一日仿似轻松了些,可一沉静下来,又仿似沉重许多。
午后,长亭喝过药,再看额上的伤, 脱痂后只剩一条红红幼幼的伤疤, 长亭自小在山中长大,她师父又不是个细致的人,再加她每日习武, 身上磕磕碰碰的伤多了去了, 怎会在意这一点小伤。
她师叔又是个杏林高手, 常与她些淡疤祛痕的膏药, 她用得虽少, 却更不把受伤留疤当回事了。
只是初夏几个侍女却如临大敌,每日里给她小心敷药,长亭但凡表现出不欲,初夏几个便似泣非泣,惶恐至极的模样,长亭心中自然明白这是赵权的意思,虽是不欲却不想连累这几个侍女受罚,便由着她们给自己涂涂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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