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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避难所外好像有砂砾又被卷到半空,合着风声疯狂地砸在窗前。
连续不停的刷刷声,吵闹得很。
江别秋睡得并不安稳,但他不愿意醒过来。
突然间,他觉得肩头一暖,下意识侧头看去,就见背后被人披了件蓝灰色的制服。
方觉收回手,一言不发地在江别秋身边坐下。
窗外,风声好像更大了,呜呜的像是小动物的低吟。江别秋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轻声道:起风了。
方觉不答,江别秋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再过一个多小时,等颗粒出现一次,我们就出发。让罗山长官休息久一点,他也累了
别秋。方觉出声打断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江别秋顿了顿,侧首看了他一眼,才状似恍然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刚才差点亲你的事?
他没有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旁边有个孕妇离得近了些,忍不住投过来一个眼神。
江别秋对此置若罔闻,只调笑着,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那是我看你撩而不自知,想逗逗你,方长官,如果冒犯到你,我给你道歉
方觉再次打断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什么?
江别秋怔住。
方觉没管江别秋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直截了当地再次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
爱。
在世人眼里,好像很容易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很早之前,在他还在胚胎状态的时候,他的爸爸江行知曾经说,爸爸最爱你了,秋秋。
再长大一点,他被带到白露的生物工程研究室,哭着喊着对白露说,妈妈,我不喜欢你这样。
后来,他遇到了方觉,可他不敢谈爱。
爱比喜欢沉重,喜欢比爱英勇。
江别秋久久不答,方觉便耐心地等着。这幅岁月静好的模样,几乎让江别秋产生某种错觉好似他只要开口,方觉就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不不对。
他说过,破晓之后,黎明沉入地底,他是一个没有精神体的怪物,不再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
所以,江别秋最后还是将制服脱了下来,郑重而珍视地交还给方觉。
他说道:你看,风停了。
蔽日的风沙像听见号令般,纷纷停滞在半空,被风一卷,绵延向远方而去。
第74章
风暴停息后,安静的室内仅剩的一点声响也没了。所有人都静默不言,有的陷入沉睡,有的胆战心惊地伸着脑袋,等待着罗山说的雾气出现。
江别秋依旧靠在窗边。
情绪起伏过后,他竟然生出一丝畅快感。好像心头长久压抑着的一块巨石,不知不觉被人挪动方寸,终于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自己没有精神体,方觉这样的体质,迟早会找到一个适合他自己的向导,帮他度过危险的精神阈值。
有些时候,人确实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江别秋这般感慨地想着,忽然间,发觉腿边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果然是雪球。雪白的小豹子扒拉着两只前爪,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踩奶。
江别秋忍不住笑了。
他蹲下身,揉了揉雪球圆乎乎的脑袋,故意训斥道:你都这么大只了,还学小豹子踩奶,你的出息呢?到时候遇到坏人,用你的嗷呜声把人吓走?
雪球:嗷呜!
才没有!我是被迫的!
雪球一边去蹭江别秋的掌心,一边愤愤地回头去看自己的主人。
它在风暴出现的时候,就回到了方觉的精神海中。没有主人的允许,雪球是不可能擅自具象化出现的。所以现在它突然出现,被迫营业,也是因为方觉的意识。
真是的,自己和人吵架,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雪球哼哼唧唧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又在方觉冷淡的眼神里默默地怂了。
兽类柔软的皮毛摸在掌心,总有种奇异的治愈感。江别秋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雪球的耳朵。
紧接着,他就听见方觉冷不丁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
江别秋:什么?
方觉微微抬头,目光穿过破损的窗格,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某一处。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清冷的眸子里,久违地出现了一丝江别秋看不懂的温度。
这份温度,让江别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骤然复苏。
他有些难堪地站起来,方觉也没拦,只继续道:来之前我备了几只特制药,缓解精神阈值的。张雨庭女士拿阈值威胁我,不让我出黄昏塔,我没让她得逞。
不知为何,江别秋的脚步挪不动了。
他不知道方觉想说什么。但,他想继续听下去。
我其实都快忘了。方觉说,当年为救我而死的那个小向导,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们都是自由的。
那么小的孩子,都不知道会不会写自由这两个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曾经教过他这句话,亦或者,是他听得多了,就记在了心里。
只是不知道这小孩儿为什么会跑到战场上去,还莫名其妙地救了方觉一命。父母不知踪迹,身边也没有一个监护人,脏兮兮地躲在层层的废墟之下,像刚从哪里逃出来似的,分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睛却黑得发亮。
后来,我在向导学院听到了同样的话。
江别秋一怔。
他陡然想起,他与方觉的那场尴尬的第二次碰面,是在人声鼎沸的开学典礼上。他随口在孩子们面前胡诌了几句话,转头就看见了早在幕后等待多时的方觉。
那时,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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