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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珂说:“嗯!我记住了!”

冯凭虽然把冯珂教的闭了嘴,但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不□□全,接下来和李益会面的频率更小了一些,而且更加谨慎小心。这样短暂的幽会对两人来说都是个煎熬,她很想找个机会,能够和他相处的久一点,不要一个月,至少有一天。但可惜是一天也没有。隔三差五才能见面一次,一次也总是只有匆匆的两三刻钟,只够在床上欢愉一场。来不及嗅够他的气味,他已经离去了。

她对李益的爱愈发深,总觉得这样不够。闲来翻看古人诗,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诗中的那样,幽折往复。她想将自己的感情宣泄出来,却苦于缺少文艺才华,无处下笔。勉强凑了几句“清风送香至,入我罗床帏。”她又疑心它会成为自己通。奸的罪证,又转手将它付诸火炬了。她想赠给他一件礼物,一只手镯,或是一块手帕,作为自己爱情的信物,但也唯恐会成为罪证,所以也不敢赠。李益送她的那对耳坠子,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敢戴出来,只藏在最隐秘的地方,连贴身的宫女都找不着。

第59章 河西

冯凭在如绵的愁绪中度过了这个春天,总得来说, 还是高兴的。她不敢想太长远的事, 眼下, 她对李益最大设想是, 两人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秘密的关系。

到了佳木繁阴, 草原上开满野花的六月, 北魏的皇帝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阴山北巡去了。

对于北魏这个从游牧部落转变而来的国家来说, 皇帝既是皇帝,也是军队的统帅。每个皇帝,一旦登基, 即要开始带兵。所以每年的巡兵都是大事。这是拓拔泓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领兵, 比往年更加隆重。冯凭和他同行,一路巡阅六镇,接见大小都护、将领, 接受各镇军队的宣誓效忠。冯凭同拓跋泓共乘一车,并肩而出,隔着守护森严的御林军卫队, 远远就能看见那广场上, 士兵们的衣甲、戈矛、武器, 全部都是崭新,太阳底下整齐的列阵,黑色的潮水一样一眼望不到头。黑色的潮水中间分开一条宽阔的大道,皇帝的车驾就从这大道驰出,一直到达大军最前方的红色高台上。那里每隔两步便有一名御林军持戟, 紫色的大幄撑开,并置着帝后的龙凤座椅。拓跋泓坐在外侧先下车来,伸手搀扶坐在里面的冯凭。她穿着暗红色曳地的长裙,拓跋泓只感觉她的手,触手幽凉,香气袭人。

帝后分别落了座。

然后是点兵。拓跋泓看了一眼冯凭,说:“太后,可以开始了吗?”冯凭说:“直接开始吧。”由宦官呈上军名册来。

足有几十大卷,分别放在帝后面前的御案上,拓跋泓拿起一卷将名册,开始亲自点将。每点到名字,便有一人上前来,高声参见皇太后,参见皇上。拓跋泓是头一次点将,跟将领不熟,冯凭则笑着向他一一介绍出列者家世背景,功勋履历。

这军中,有一半熟面孔,另一半是生面孔。然而面孔生,名字不生,姓氏不生,她自能根据名字将对方的祖宗八代历数一遍,兄弟父母问候一通。拓跋泓,则是十分高兴,面带谦虚,配合着她的介绍将对方称赞赏识,问一两个问题,显示出自己的重视。以后,这些人,都是他的麾下了。

点将就足足点了快有一个时辰,那太阳已经越来越高了,到后面的名字便简略了些。一卷名册点完,拓跋泓当众披上了铁甲,戴上盔帽,跨上了高大的战马,随同诸军的将领亲到队伍中去,挨个点兵,亲自巡阅他的军队。冯凭则没下去了,仍留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他结束。这当然是快不得的,不过好在冯凭有心理准备,便同身边的杨信以及文官大臣闲话,同时侍从送上茶和点心来。

足足等到太阳快落山,拓跋泓才终于结束了一点的巡检。

回营帐的路上,拓跋泓还心潮澎湃。在平城宫里做皇帝,和亲自来到军中点阅自己的士兵,那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他侧眼看了一眼边上的冯凭,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充实。平常在朝廷里,那些大臣们都听她的,大事都是她拿主意,但到了军中,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统帅。

总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掌握她。

拓跋泓关切道:“明天后天还有两日,你要不要在帐中休息好了。”

天气大,他怕她中暑。

冯凭倒是从善如流,接受了他的建议。毕竟点兵是男人的事,跟她的关系不是很大。

“这样也好。”她笑着说:“我想皇上一个人也能应付,皇上就自己去吧,我便不露面了。”

拓拔泓出来,没带妃嫔,倒又跟冯凭亲近起来。晚上要举行酒宴,他也不回自己的帐中,只是留在冯凭的帐中沐浴更衣,换下盔甲和战袍,穿上轻捷的锦缎绣龙袍。冯凭穿的轻薄,没有太出汗,只是换了身衣服,洗了脸,重新匀了些胭脂。完了,宦官将朝中的奏折送上来,拓拔泓一边批看奏折,一边等宴席开始。

冯凭一时既无事做,同他又找不到话说,便只是干等。她穿戴完毕,盛装隆重地站在帐中,叫进帐外的侍从,低声询问宴席开始的时间。拓拔泓目光看奏章,注意力却全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她的尴尬和焦虑,知道他的存在,给她带来了压力,却假装不知。

终于到了酒宴时间,冯凭和拓拔泓才相携着到宴。宴上都是军中将领,笑小半是朝中官员,今日也不禁酒,众人举了酒豪饮,拓拔泓出来带了宫乐,加上军中的军乐,两支乐队合奏,现场自是十分热闹。拓拔泓一杯接一杯,酒气上了脸,绯红的一片,渲染成绮艳的云霞。

冯凭拦了他手,说:“皇上少喝一点吧。”

拓拔泓笑说:“没事,几杯而已,醉不了人的。”

冯凭也觉得这场景热闹,只是李益没在,总是少了点什么。此次出巡,李益没有随军,因为署中有些事,他脱不开身。

拓拔泓花了半个多月,沿着六镇一路往西巡视,最后驻扎在河西行宫,带着从六镇集来的兵马,将要进行一场大型的狩猎比武。这也是朝廷的惯例,年年如此的。

冯凭因为不亲到点校场,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帐中,或是召集跟随的亲近们设宴,或是四处去参观。本来她身边带了徐济之,无聊给她下棋解闷,哪晓得徐济之出来没几天,又犯了一回重病,遂足不出帐了,弄得冯凭很是感觉枯燥。

两日后,她接到李益随奏折送过来的一封书信,说署中的事已了,问她还要不要过来。冯凭算了一下时间,估摸他来了,还能呆一阵,倒也不仓促,就让他来,反正还能乐一乐的。年年狩猎都是最放松,最有意思的。更主要的原因是,两人分开的久了,也忍不住有些想念。

李益到来之前这半个月,冯凭有些无聊。某日,她忽想起李益跟他谈过的自己的家事,刚巧,李羡此次正在军中担职,她忽然来了兴趣,便让人将李羡召来。

李羡其人成名已久了,但在冯凭看来不过是那些文人沽名钓誉罢了。不过李益对他的兄长评价挺高,冯凭一直想看看,这人究竟如何。这日同行,私聊了几句,冯凭发现,这人确实有趣。他是那种能让女人爱慕的男人。说话很婉转,语言常笑,口气很随意,但所出口的内容常常锋利且有棱角,时常让人吃惊。但别人吃惊,他不以为意,天生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冯凭分析李家兄弟。论相貌,李益自然更甚一筹。李羡的外貌算不得是太出众,不过身材气质足够迷人。性格方面,李益表现的沉稳谦退,李羡却明显的桀骜不训。但有一个共同点,两位都是人精。李益自然是滴水不漏的人,圆溜溜的像个鸡蛋,李羡是石头,但是表面也抹了一层厚厚的猪油。

倒也不愧是一家兄弟。

冯凭本是因李益才想起这人,心想说不定可以听点关于他的趣事。毕竟他是李益的亲兄,关系比她亲近得多,跟他聊一聊,肯定会有意思。

不过等李羡来了,真说起话来,她发现自己还是脸皮太薄了。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然而对待爱情始终羞涩。她根本不好意思跟对方提起李益,也根本没有勇气询问关于李益的家事。

怕一问,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秘密,也怕听到自己不愿意知道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很愿意和李羡多聊聊天。她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情,李益的兄弟,亲人,好像也沾上了他的味道,平白多了一种熟悉。

要是她和李益算夫妻的话,眼前这位就得唤她弟妹呢。她不是也得叫声大哥了?她知道不可能,但是心里想一想,也感觉怪有意思的。她对一家人这个词语,总有种格外的亲切和留恋。

李羡取代徐济之,陪她下棋。一晚上,冯凭询问起了对方的家庭,妻妾子女。李羡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男孩已经十五岁,女儿十二岁,还有一个男孩,李羡说:“过继给兄弟了。”冯凭知道他说的兄弟就是李益。

她很想知道李益夫妻为何没有生育子女,不过也不好意思问,只是笑着说:“依你看,儿子好些,还是女儿好一些。”

李羡笑摇摇头,他对儿女都没有什么兴趣。其实到现在,他对做父亲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尽义务罢了,私底下并不爱跟儿女亲近。他的两个孩子都不是正妻所生的,都是侍妾所出。过继给李益的阿龙是外面私生。

“孩子太吵了。”李羡笑说:“过了十五六还好一些。男孩继承家业,女孩更温柔贞静,各有各的好吧。”

冯凭感慨说:“养儿养女辛苦。一生下来就要为他操心。吃喝拉撒,头疼脑热的,小的时候操心他读书,长大了要操心他婚姻大事,成家立业。没有一刻能撒手的。”

李羡说:“一代人抚育下一代人。人生一辈子,忙忙碌碌,只不过是为下一代操劳,自己又能享受多少呢。等他长大了,把他的事操心完,做父母也该入土了。”

冯凭说:“你倒是看得开。”

李羡笑说:“哪里有看得开,只是没有法子而已。没有法子,只能往开了看了。”

第60章 共枕

李益到的时候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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