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更让他气恨的是,隔壁秦孝子家起火,延燃到他家,烧了他半间房。他原本要计较,可秦孝子家里原就欠了许多债,人又烧成那般模样,自己妻子和严氏又一向亲睦,他只得忍住这气,自叹背晦。
进到腊月,原本该欢欢喜喜杀鸡宰豚,预备年节。他却只能缩缩减减,勉强应付。更忧来年,若是再这般旱,家中积蓄耗尽,恐怕再难熬过去。
那天,他站在院里望着那两棵光秃的铁核桃树,正在发愁,忽听见院门外两个孩童在斗嘴。一个是他幼子,另一个是贺中棍儿的儿子小棍儿,两人在争谁家钱多。小棍儿高声说:“我爹有个宝物,天天揣在怀里。那宝物能叫王小槐乖乖听话开那水渠,我爹便能从大保长那里领到一百八十贯钱,一百八十贯呢,把你们全家都能买下来……”
“我才不信呢,骗人口生疮!”
“我才没骗你,明天看我生不生疮。”
沈核桃听了,心里暗暗吃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物,竟有这等奇处。但若是真的,贺中棍儿为何一直揣着那东西,不去寻王小槐?难道只是那孩子信口胡言?但听那语气不像说谎。
自那天起,沈核桃开始暗暗留意贺中棍儿,果然发觉贺中棍儿不论做活儿、行路,都不时要摸一摸厚袄左怀。虽瞧不出里头藏了什么,但必定是个贵重物件。
与此同时,沈核桃又想到那场火灾,扑灭了火后,他和几个邻人曾进到秦孝子卧房去瞧,见油灯盏跌落在床边地上。那几人都说,应该是秦孝子躺在床上,醉中伸出胳膊,不小心将灯盏打翻到地上。但这时想来,那桌子虽在床边,灯盏必定不会放在桌子边沿。人躺在床上,反手很难摸到灯盏,得爬起来才够得着。恐怕是有人故意打翻纵火……秦孝子穷得家里寻不出几文钱,为何要杀他?那晚严氏母子都在我家,谁能潜入那卧房?
贺中棍儿!只有他最便宜。沈核桃随即更想到,贺中棍儿和那严氏瞧着始终有些不尴不尬、遮遮掩掩,两人似乎有些首尾。严氏难得夜晚出门,那天却一直留在我家,还带着儿子,难道是有意避嫌,给贺中棍儿留下空隙纵火?火灾之后,严氏逼着秦孝子休了自己,恐怕真是两人商议好的计谋。贺中棍儿怀中那宝物,怕也是秦孝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场火,夺宝又夺妻。他得了那宝物,之所以迟迟不敢去见王小槐,自然是怕被秦孝子知晓。
理顺之后,沈核桃又惊又寒,站在院里望着自家那半间被牵连烧坏的房子,顿时腾起一阵怒火,你害人夺物,我管不到,但你烧了我的屋,必得赔回来!
过了两天,贺中棍儿带着儿子去县里,沈核桃忙远远跟在后头,边走边想主意。到了县里,他见贺中棍儿去酒肆买酒,又去布帛店买绸绢,忙赶到街口一家生药铺,寻见了那家店主。
这生药铺与他家有段陈年瓜葛。店主当年遇了急难,将这店铺典给了沈核桃父亲,典期是十年。可是到了第八年,那店主又有了钱,便要赎回。照理该赔两年的钱,店主却不肯,并说要闹到公堂上。沈核桃的父亲怕事,只得忍让答应。沈核桃却一直记着,只要到县里,他便来这店前闹一场,讨要那些欠赔,那店主父子却死也不赔。这纷争拖了十几年。
那生药铺如今由店主儿子操持经营,那儿子性子更执拗,一见到沈核桃,立即挡在门口,作势要再来一场恶战。沈核桃忙说:“今天不跟你争。你若帮我做成一桩事,你我这债便从此勾销。”
“做什么勾当?”
“街角那个提酒坛、穿灰袄的,他左怀里揣了件东西,你设法帮我弄到。”
“你让我去抢?”
“你若不愿意,便还欠的那些钱!”
那店主儿子见贺中棍儿一个农家汉,又生得瘦小,便点头答应,出去寻了两个帮手,追了过去。不一时,他果然抓了个布卷儿回来:“你要的是这破物事?那汉子左怀里只有这一样。拿去!往后你若再敢来搅闹,便莫怪我发狠!”
沈核桃接过去打开一看,里头只是一把木匙。他先有些失望,不过再一细瞧,才认出那并非寻常木匙,而是沉香雕成。他父亲当年有一小串佛珠便是沉香珠子,不过这沉香匙,要光润沉实得多。他也旋即想起,王小槐吃饭似乎便离不得一把沉香匙。
他忙装作若无其事,包卷起那沉香匙,向那店主说了句:“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了。”随即转身离开了。回去路上,他又取出那沉香匙,反复看了几道,确信无疑后,便大步赶往王小槐家,被察觉之前,得尽快做成此事。
到了王家宅院前,他心里有些惴惴,但还是鼓起气,上前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个老仆人。“老人家,我来见你家小员外,有样要紧物件要给他。”老仆人点头让他进去,那庭院异常空阔寂静,院中三棵大槐树叶子落尽,枯枝如爪,伸向苍天。厅堂极雄壮,一色黑漆。一个瘦小孩童,身穿素白麻衣,站在堂屋前台阶上,手里抓着个银弹弓,一双精亮黑豆眼,盯着沈核桃,神情瞧着又顽皮、又酷冷。沈核桃见过两回,知道正是王小槐。
“你是谁?来做什么?”王小槐尖声问。
“我姓沈,是望楼村的,有样东西要交还给小员外。”
“交还?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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