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依他平素脑中的规矩,何菁连与男侍卫见个面都不成体统,若得知白天何菁还亲自招待他手下侍卫们吃了饭,他这会儿更要气得跳脚了。
不等何菁接话,钱宁先嚼着一口肉道:“人家自己男人都不说什么,你一个当哥哥的闲操这份心做什么?”
“就是,”何菁也悠哉地吃着肉,“若说不成体统,我这点事还能比得上造反更不成体统?”
“你……”朱台涟咬牙切齿,“如今天都黑了,你与个外男在这荒野之地单独过上一夜,将来名声还要不要了?”
何菁一脸荒谬地看向他:“怎么是‘单独’了,不是还有你么?莫非在二哥心里,自己做了反贼,就都不算是个人了?”
钱宁听得捧腹大笑,差点被嘴里的肉噎着。
朱台涟本就不惯斗口,一时间无言以对,索性拂袖而走,因手上挂着手铐,这一拂袖难免又是一阵叮当乱响。
作为一个囚犯,想怒遁也无处可遁。看着方才出来的那座低矮阴暗的小破屋子,他很不情愿再回去里面,可情知此刻别无选择,只好重新踏进屋门。
钱宁的短打功夫如何,他并不十分清楚,只隐约感觉得出,至少至少也是与自己不相上下,原先他也不觉得邵良宸功夫会有多高,全未想到今天竟然……当然,那会儿是他先受制于人,交手时他占的是劣势,可一共才过了两三招就被人打晕了,怎么也算是高下立判了。
朱台涟随便一回想,便觉沮丧得要命,原先还总觉得妹夫本事越大越是好事呢,哪想到这本事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既然原来是看低了妹夫,谁知有没有看低钱宁呢,有何菁主事,妹夫都敢把他打晕了,一个外人还会更留情面么?他想硬闯出门,恐怕只会是自取其辱。
越想越气,简直气都气饱了。
当初那么多年心心念念要照顾好京师那个妹妹,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哪会想象得到,那个妹妹不是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竟是个女中豪杰!听说了他要谋反,还能有心阻止他的。
当真是荒谬透顶!
面前的屋子一片昏黑,床上邋遢,桌椅板凳一片灰土,朱台涟进来了都不知能到何处落脚。刚走去角落端了张凳子起来,不想竟惊动了一只老鼠,哧溜溜地在他脚前飞速跑过。
朱台涟惊得疾退一步,险一险扔飞了手中板凳。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暗中打定主意:将来一定要争取死在战阵上,不然若被擒了解往京师,少不得要受一阵牢狱之灾,那情形,怕还不如眼下呢!
第81章 兵分两路
朱台涟从桌角摸来一块破布, 擦了擦凳子, 刚勉强坐了,房门一开,何菁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个竹篾簸箕,里头放着两个白瓷大碗, 还有个点燃的油灯灯台。屋里立刻随之有了光亮。
“这就是你今晚的饭食,若是打翻了, 就要等明天了。”何菁丑话说在前头, 以防他摔盘子摔碗发泄怨气。
灯台与两个大碗都被拿出放到桌上,灯台也像这屋子一样,锈迹斑斑歪歪扭扭, 两个大碗也是边缘破了磁口的, 一个里盛着羊骨炖萝卜汤,另一个里面是两个馒头外加一小堆从签子上撸下来的烤羊肉。
香气四溢, 饭食的诱人与这陋室显得十分不搭。前一刻朱台涟气愤难当, 确实想着一会儿她要来送饭,即使不摔东西也得把她骂出去,可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饥饿过度使然,闻见这香味,满腔怒气竟然一下就淡去了许多。
他很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一点香味就收买了。大约应该解释为,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弟妹之中,还能有个会亲手做饭给他吃的,而且闻上去, 还做得颇为不错。有生之年竟还能有机会吃到自家人做的饭,这令他心里生出一份暖意,怒气自然就淡了。
何菁放好东西就要走,朱台涟忍不住问道:“你在京师之时,也住过这般粗陋的屋子么?”
何菁朝屋中陈设撩了一眼:“我住得屋子还没这宽敞,但我勤快,收拾得比这整洁,你就凑合些吧。”说完就出门而去。
朱台涟挪了挪凳子坐到桌边,拿起两根都不一般长、一根还有点弯的竹筷,先夹起一片汤里的萝卜尝了尝,立感食欲大开,这滋味,这手艺,简直比王府的厨子也不逊色。若叫王府厨子来到这简陋地方做饭,还不见得有她做得好。
肚子实在饿得厉害,跟前又没人看着,朱台涟也不管仪态了,一顿风卷残云。
想一想真觉得这形势既怪诞又好笑:倘若被朱台津、朱台沈与朱奕岚他们得知二哥要谋反,想必都要把他恨死了吧?菁菁听了他那天吐露的旧事,难道就未想过,若非他当年配合王妃挤兑走了她娘,她便会在王府中出生长大,会从小就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少受无数委屈,她怎会一点都不怨恨他,还想要救他?何况,还是拼出自己小两口的性命来救他……
朱台涟真觉得匪夷所思。
何菁站在关闭的木门之外,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清晰听见二哥吃得唏哩呼噜,她抿嘴笑了笑,提着簸箕静静走开。
钱宁站在厨房门口,手拿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一边吹着气一边掰开,把烤熟的羊肉夹到里面,捧在手里吃着,为了咬着方便,还特意把馒头按扁了一些。
何菁离开朱台涟所在的正屋,过来见他双手捏着这样的夹肉馒头吃着,就像在啃个汉堡,忍不住嗤地一笑。
钱宁还当她是笑自己吃相粗糙,不禁有些讪然。见何菁提着簸箕进去厨房,钱宁三口两口把馒头吃完,在身上抹了抹手,跟来门里问道:“方才情形如何?”
何菁从灶上的大锅里盛了一碗汤端在手里喝了一口:“还好,我还当他要继续发脾气,没想到他竟好言好语地跟我说话,而且也好好吃了饭。”
钱宁两眼一亮:“那好啊,足见有门儿!”
何菁捧着粗瓷大碗叹了口气:“我可不觉得,就他那人,撞了南墙都不见得能回头——因为他本就想撞墙;到了黄河都不见得能死心——因为他就是为跳河去的,我怎可能说服得了他?”
钱宁“噗”地笑了。
依照邵良宸制定的计划,他带着侍卫们回去安化这段时间,要由何菁出面大体安抚并说服朱台涟,不管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总之要让二哥至少有点动摇,不要一味跟他们顶着牛干。
下午何菁与钱宁就此商议,钱宁出主意说,等王长子醒了,必会先来大发雷霆一番,到时他们先呛他一顿,挫挫他的锐气再说。
何菁对此很有疑义:已经都得罪了还接着呛火儿,能成么?
钱宁就给她解释,像王长子这种脾气,他大发雷霆的时候要是你一味说好话赔罪哄他,只会愈发叫他坚定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到时你再想好好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有先挫他锐气,让他无可奈何,气势馁了,再跟他说话,才可能管用。
何菁去送饭见到二哥的火气这么快就下去了,心里对钱宁这套理论十分钦佩,可钦佩归钦佩,她还是觉得想说服二哥听话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时间就只有今天一夜外加明日一早上而已,虽说邵良宸给她定的目标并不高,只是稍微说得二哥态度稍有松动、别再像从前那么执着就可以,何菁还是觉得难度甚高。
她问钱宁:“钱大哥你有没有具体点儿的主意、教教我怎么跟他说才好?你说就二哥这种人,我真去扯着他袖子哭求他别造反了,他能听?”
钱宁“哈”地干笑了一声:“你要是能真心真意去扯着他袖子哭求,说不定真管用,可要是假装的,那就没用。就你这性子,真能做得出那种事儿?”
何菁似有所悟:“你是说,我只要跟他掏心窝地说话,就能成?”
“能不能成,我可不敢打包票,不过有一点我敢断言。”钱宁走去笼屉跟前,重又拿了馒头做了个羊肉汉堡吃,姿态虽悠闲,语气却十分笃定,“这世上能说动王长子的人,仅你一个,你要做不成,那别人更没戏。”
二妹妹对王长子的影响力之巨大,他已经看得很分明了。
这话毕竟是出自一位古代大佬之口,何菁就像新进公司的小员工被董事长拍着肩膀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干”,顿时感到浑身上下动力十足。
虽然说,什么具体的攻略都没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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