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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那可是个王长子一直交代需要留意的人,韩毅眉头一皱,“快,多叫上几个人一同去找!”

他们两人一道匆忙离去,却未留意就在几步之遥的两道墙垛之间,钱宁正悄然藏身其内。他小心翼翼地露出半边脸,朝那两人的去向望了一眼,闪身出来,往大门方向靠近了一截,避身于另一处墙角之后。

不远处的甬道上走过来一行人,十六个佩刀侍卫分列两排纵队,将邵良宸夹在中间,朝大门外走去。这不是护送,是押送。

钱宁紧紧蹙起眉心:必是出大事了,若不及时采取对策,还得出更大的大事!可在这里,王长子想做的事,有谁能阻止得了他?

依稀听见有侍卫们的喧哗声传来,钱宁迅速闪身奔至院墙之下,一纵身攀住墙头瓦沿,身形利落地翻了出去。

自从成亲以来,除了新婚之夜以外,何菁还未再有过一晚不是与邵良宸同床而眠的。就是这几天她休养期间,邵良宸曾有意另置床榻就寝,何菁也没让,还说有他在跟前自己才觉得够暖和。

昨晚他不回来,何菁心里虽未怎么惦记,却还是难免不惯,一夜都没睡踏实,中途醒了好几回。好容易熬到拂晓时分,醒了之后,她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盼着他快些回来,盼来盼去,简直脖子都盼长了。

天亮之后草草吃了几口早膳,何菁就窝在床上一点一点地挨着时候,忽然有小丫鬟送进来一封书信:“门房当值的贾六说,这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送来的,说是事关二仪宾,需请二小姐即刻亲自过目。”

是他差人过来传书?何菁感觉到事情特异,接过信来一看,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折了两折,展开来看,上面也仅有很简单的一行墨字。

可看清了这行字,何菁却脸色大变,急急吩咐道:“烟翠,伺候我更衣,我要出门!”

自从小产休养以来,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更衣,更是连正屋的门都未曾出过,烟翠绮红等几个近身下人都惊了一跳,纷纷劝道:“二小姐,您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就是了,您这样儿哪能出门?”

“不要废话,快着些!”何菁已自行抓过外衣来穿。

烟翠与另两个当值丫鬟见她神色肃然,看似是有极不寻常的大事,当下也没敢再多说。

何菁稍一琢磨,先将那封书信团了团,丢进炭盆里烧毁,又向小丫鬟吩咐:“你去将那收信的贾六唤来!”

贾六被叫来次间里时,何菁已被丫鬟们服侍着穿好了外衣也系好了斗篷。

何菁出了暖阁的门问他:“你来说说,来送那信过来的人什么模样?”见贾六似有些迷惑,她接着问:“是不是一个二十六七岁、高高壮壮、眉眼还算英武俊朗的男人?”

贾六点头不迭:“正是如您所说,他穿着府里侍卫的服饰,面生得很,奴婢并未见过。不过方才见他那模样似是匆匆而来,直跑得满头大汗,神色也透着慌张……”

钱宁从没直接到桃园来过,这边的人都没见过他。何菁在出京那时匆匆见过钱宁一面,因邵良宸事后几次拿二哥与钱宁的相貌与自己做比较说起,她对钱宁大体的外貌特征还算印象深刻,听了贾六这描述也就确定必是钱宁亲自来送的信。

他竟然都冒险亲自过来送信,而且还是满头大汗,神色慌张,足见形势有多紧迫。

何菁暗中咬着牙,亟不可待地朝门外冲去。

烟翠正拿了白狐毛卧兔来要给她戴,见她出门而去,忙追过来叫道:“二小姐,您不能就这么出去啊!”

桃园的下人们都不知出了什么事,院里的人们还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扫院子的扫院子,打水的打水,都没人反应过来,小产休养中的主子就已经出屋跑到院门口去了。

经历了一场大出血后头一回出门,何菁才真切体会到自己身体有多虚。才刚跑到影壁跟前力气就用光了,不得已扶住冰凉的琉璃影壁重重喘息,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既发着抖又冒着汗,好像身体随时都会瘫到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咋咋呼呼地追过来,烟翠过来为她套上卧兔劝道:“您想去哪里,等我们去叫人套车。”

何菁已经权衡过了,上一回叫簧儿套车去王长子府是因为车棚离那边的侧门近,正好顺路,可今日自己要去的是西城墙,等他们叫人套车还不及步行走过去的快。

“不必。”她匆匆说了一声,觉得自己大体喘匀了气息,便又起步朝门外冲去。

烟翠简直快要急疯了,又追过来道:“您实在等不及套车,让奴婢几个背您去也行啊!”

“谁都不要跟来!”何菁回身厉声喝道,“今日之事非比寻常,务须我单独前去,你们都不要跟来,否则别怪我事后不留情面,严惩不贷!”

如果二哥体察到了邵良宸的身份想要对他下手,这事必定是多一个外人知道就会多一分麻烦,决不能叫闲杂人等到场。

何菁交待完了便又转身飞跑而去。烟翠等人都是头一回见到二小姐如此疾言厉色,一时间都面面相觑,惶惶然不知所措。

第69章 西风乍紧

邵良宸被那十六名侍卫一路押送着出了王长子府的大门, 向西一折, 很快去到了西城墙下。

此处的守城兵士早被提前遣走,守在上城的台阶口处的也是两名王府侍卫,朱台涟正站在台阶中间等待。东方的晨曦映照着西城墙, 朱台涟身上系着一领墨蓝色的锦缎狐裘斗篷,头上的紫金串珠束发冠于晨光之下灼灼闪跃。

邵良宸的力气光是走这一路就几乎耗完了, 站着都觉得两腿发软。抬头看看城墙,他想不明白朱台涟带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见他被带到跟前, 朱台涟直接转身登上台阶, 邵良宸望了一眼身周的侍卫,只好跟随在后,手攀着石砌扶手, 强撑着力气拾级而上。侍卫们于他身后自行分列为两排, 守住了台阶入口。

这处城墙距离西城门稍远,不是早先朱台涟带他来过的那段, 结构也比那边建得更为简单, 不知是不是为了节约建材,墙顶朝向城内一侧的扶手修得极矮,以邵良宸的身高,那扶手连他腰际都还不到。一不小心摔个跟头都难说会翻到墙下去。

好几层楼高的城墙仅配着这么低矮的扶手,随便朝那边一看, 视线便可越过扶手看清城墙下的地面,时值隆冬,西北风呼呼地吹着, 就像极力要将人从那低矮的扶手上推下去。这种景况纵是在不恐高的常人看来,也会显得十分险峻。

刚一上到城墙顶上,邵良宸便觉手脚发软,慌忙冲上几步,去到城墙西侧的城垛跟前抓住箭垛,才勉强好了些,不觉间脸色都发了白。

朱台涟回过身,望着他冷笑道:“看来你怕高这一件事,总算还不是谎话。”

邵良宸望向朱台涟,忽然有点明白了他领自己到这里来的用意——他就是想用这样的“刑罚”对自己逼供。

这招数用在他身上,显然会比严刑拷打还容易奏效。这会儿他手扶箭垛站在墙顶,身上不自觉地发着抖,前世最后那几秒钟的坠楼记忆不断在脑中回放,他简直退化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心里受的恐慌折磨比死还难受,自然也是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

朱台涟朝他走了两步:“我再问你一遍,你预备何时带菁菁回京师去?”

回京师?他还打算叫他们好好回京师去?邵良宸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不要发颤:“菁菁现在这样,如何禁得住路上颠簸……”

“有我安排专人一路全力护送,路上颠簸也不见得会影响她养病!”朱台涟打断他,“你直言回答我,倘若我现在就安排你们返程,保证不叫菁菁身体有碍,你愿意即刻就走么?”

邵良宸愈发迷惑不解,望着他道:“二哥,你真想送我们走?”

朱台涟面色肃然,微微点头:“没错,我想送你们走,我早就想送你们走了!你究竟要到何时才情愿走呢?难道你已打探到的消息,还不够你去向皇帝交差?”

邵良宸周身血液都是一阵翻滚,紧盯着他道:“你果然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我早就知道。”朱台涟唇角露出一丝讥诮,“自从听说袁雄在你去见过他后死了,我便猜到了你的身份。你当接风宴当日,姜炜为何要去对你讲那番话?那都是我所授意,为的就是叫你尽快带菁菁回京!”

邵良宸飞快转动着脑筋分析,姜炜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所授意?这么说,他对这边的形势、对杨英仇钺他们的阴谋一清二楚,那为什么还要顺从他们的安排,真去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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