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1 / 2)
他感觉自己像从天堂跌下了悬崖,万丈悬崖下是汹涌的河水,他在里面拼命的挣扎,然而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迷迷糊糊的耳旁似乎还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
“太子殿下,禁卫军已全在掌控之中, 皇城和西苑此时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这是他亲封的状元郎侍卫副统领程西池的声音。
“国师抓住了?” 这是太子的声音, 只是平时一贯温和儒雅的太子, 此时的声音却透着刚毅和冷凝。
“国师假借炼丹之名毒害皇上,已经被抓了起来,严刑审问。”这又是程西池的声音。
“好,今夜当值的大臣都关起来了吗?也不要亏待了他们。”太子的声音又冷冷的响起。
他还想再听些什么的时候, 门就被推开了, 太子殿下就踏着那一缕微弱的光芒含笑着向他走了过来,一脸关心的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他想说“朕快要死了”,然而张大了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艰难的含糊咕噜几声:“皇儿、皇儿。”
太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连忙就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替他轻抚着胸脯,有一点慈祥的说道:“父皇不急,你有什么话慢慢和儿臣说。”
太子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却觉得更难受了,呼吸更加困难,他拼命的想拂开他的手,然而却没有一丝力气。
恍惚间却瞥见太子眼底那一抹残忍的笑意,像极了当年他送父皇离开时他脸上的笑,一瞬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着牙齿发出声音道:“你,你,你想让朕死?”
太子这时也真是再也演不下去了,站起来就放声大笑道:“父皇,你这么聪明怎么到现在才明白。”
“你为何要这样做?朕待你不好吗?”文帝双眼充血,愤恨的问道。
“你自己抚着胸口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你对孤好吗?这些年你避居西苑,把朝廷的大小事都丢给李延年,孤是太子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在你面前端茶倒水,写词作画,就算是这样你还骂孤懦弱无用,你知道你每次都这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孤或者动手砸孤的时候,你可知道他们眼里是怎么看孤的。”
“你还不知道吧?在满朝文武的眼里,孤堂堂一太子却连李延年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们都是表面上对孤恭敬,私下里说不定再骂孤无用呢?”太子越说声音越激动。
“孤也想管事,孤也想有个储君的样子,可是你给孤机会了吗?”说到最后太子微红的眼角竟然有丝丝泪湿的痕迹。
皇家的事儿岂是一句伦理就能划分的清的,太子意难平,然而文帝却更是心痛难抑,这就是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这个他一手教大的太子,他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教他写字读书、教他帝王之术,却没想到最后教会他的这些反而都用到他的身上,原来他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恭孝,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想把他骂醒,想和他说几句知心的话:“朕如果对你不好,就不会立你为太子了,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然而眼前却突然有一道光闪过,身为帝王家的人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话到嘴边却换了一番说辞道:“其它人说你连李延年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是李延年却不是这么想的吧,他还想着等朕死了,抓住你这颗摇钱树呢。所以和李延年在城外训练私兵的宗亲根本就不是皇叔,而是你才对吧?”
“哈哈哈,父皇你才知道啊?不然我拿什么控制住西苑?我还以为在叶长青上那道折子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了?却原来你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太子有一种报复式的快感。
“你!你!你!”文帝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出口就是一阵咳嗽,喉咙里已经开始咳血了:“朕的皇位迟早是你的,你为何要这么对朕?”
“这个谁知道呢?你可不只有我一个儿子,谁晓得你什么时候看我不顺心了,就换了我呢?”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明明在这么多的儿子中对他是最特别的,这么多的儿子却只有他才是储君啊!他还不满足。
“难道你要朕把其它的皇儿都杀了吗?”鲜血不停的从文帝的嘴角流出来,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明黄色华丽的锦被。
太子没有说话,而是扯开嘴角笑了笑,转身就出了门,对守在门外的太监吩咐道:“皇上驾崩了!”
门被打开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文帝紧紧裹着身上的被子,看着太子的身影在那一片飘雪中越来越远,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似乎听到了父皇在唤他的声音:“皇儿,皇儿,你快下来陪朕。”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大雪天,他刚骑完马回来,父皇一甩斗篷,就将他小小的身影包裹在他暖和厚重的大氅里。
“父皇,父皇你在哪里?儿臣好冷,儿臣冷!”
泰康三十五年冬,月圆,文帝死在了那个白雪皑皑的雪夜,享年四十九岁。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修玄炼丹祈求长生不老的文帝,最后连自己的五十大寿都没活过,而是死在了自己日日服侍的仙丹之下。
不久之后太子登基,恢复了文帝停了几十年的朝会,又将害死文帝的国师严刑拷打之后,国师承认了在仙丹里面加了别的药物导致炼丹失败,从而害了圣上的性命,只是因为他预先准备好的用来表演“点石成金”法术了的十万两黄金突然不见了,他无法履行向文帝的承诺,害怕文帝问责,才会下此毒手。
而与此同时,杨大人也很配合的交出了他在严查南北城门时而抄出的黄金。
人证物证俱在,国师谋害文帝的案子就这么定下了,新帝接到北抚镇司的供词和证据时,当场大怒,立即就将他抄家灭族,甚至在他被凌迟处死的时候,还亲自拿起了鞭子抽打他的尸体来为文帝报仇泄恨。
满朝文武一个个都转换了副态度,转而开始夸奖太子仁孝贤德,实乃明君之才,只有叶长青和杨大人还是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说国师大人为了法术不露陷就要谋害文帝这也太说不通了,以文帝对国师的宠爱,即使这次没有变出来,顶多只是苛责几句,而不会就要了他的性命,国师除非脑子抽了才会有想要谋害文帝的想法,要不就是幕后另有人指使了?
真正能当上朝廷命官的人没有几个是笨人,谁心里没有这种疑惑呢,不过正是因为不笨,他们才不会站出来瞎嚷嚷,谁不知道此时新帝已经结了案,他们再多言就是对新帝不满了,如果让新帝记在心里就不好了,到最后只有几个宗亲站出来嚷了几句,然而那又怎么样呢,新帝手握禁卫军还有西山大营,谁能奈他何?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叶长青和杨大人自是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然而在下朝后,文帝的突然离世还是会让两人略微伤感,毕竟这段时日他们配合的很好,文帝也是真的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也是画下了宏图,眼看着他们的计划就要实现了,却突然被人拽断了力量的源头,似乎他们所有的努力除了干掉了一个国师就全都白费了。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三月后新帝直接将与国师同乡的礼部尚书给干掉了,升詹事府少詹事沈居淮为礼部尚书,同时直接将他提为内阁最年轻的阁老,禁卫军副统领程西池升为禁卫军统领,还有一些原太子府的人也多多少少升了官职。
这样下来朝廷的局势就很好看明白了,却原来沈居淮和程西池早就是新帝的人了,是以这次凭借着从龙之功才会升的那么快,一下子跳了几个台阶。
然而新帝将朝廷该封的人都封了,该贬的人都贬了,却没有提过对弹劾李延年和福建靖海侯有功叶长青还有缴获十万两黄金的杨大人,不赏杨大人可以理解,毕竟杨大人的官职在那里,再升也没有什么好升的了,然而没有赏赐叶长青就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了,毕竟独断朝纲的李延年已经被下了诏狱,这也算是功劳一件了,虽然比不上从龙之功,但也不至于让新帝连一个表示都没有的。
难道李延年还会被放出来?难道他也是新帝的人?
想到这里杨大人和叶长青都是一阵后怕,而且到了这一步,这一种可能性已经很大了,如果新帝还是像文帝一样宠信李延年,那他们该怎么办?
“长青,你可曾后悔?”杨大人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响起,显得有一丝的寂寥,毕竟当初弹劾李延年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
“大人,学生没什么可悔的。”叶长青的声音也略显落寞,然而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当初他们做出这件事的动机没有错,过程没有错,既然他们没有错,那又有什么可悔的。
听了叶长青的答案,杨大人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岁,鬓角的几缕白发也更加显眼了,眼角周围的皱纹也更加凹凸,他看着面前才不过弱冠之龄的少年,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仍然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光霁月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赞赏几声。
然而比他高一届的程西池只得了武状元就已经是禁卫军统领了,只得了一个文探花的沈居淮都已经是礼部尚书、最年轻的阁老了。
可他呢?他可是大顺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武双状元,兵部郎中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第105章 傻子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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