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这门亲事定下,母亲是最为伤心的,说起此事总是忍不住流泪,她看在眼里,反倒自己的泪流不下来了。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之后,她的地位便是等同于天子,她说的话,不能更改,哭又能如何呢?陈韫玉走进去,向老夫人,大夫人,罗氏行一礼,都是女眷,男人们皆去官署了。
见孙女儿穿上了新衣,老夫人眉开眼笑:“我就说,阿玉穿了必定好看,这颜色挑人……”她招招手,“阿玉过来,我再叮嘱你几句话,这太后娘娘啊虽是你表姨祖母,也曾见过两回,仍不能失了礼数,知道吗?宫里规矩多,早先前宋嬷嬷教过你,莫忘了。”
当今天子自幼体弱,吴太后极为操心,眼见要到弱冠之年,便是亲自予他择妻,只吴家子嗣单薄,寻来寻去,最后落到他们陈家。老夫人揉一揉陈韫玉的手,心想,这孙女儿便是这等命了,生得国色之貌,入了太后眼,谁也难以阻拦,换得陈家平步青云,也算是报答长辈疼爱之恩了。她叮嘱道:“此番去,许会见到皇上,你莫害怕,太后娘娘看重你,皇上也是知晓的。”
之前两次,她都没有见到皇帝祁徽,这次竟会……陈韫玉的心情有点复杂,低声道:“祖母的话,孙女儿记住了。”
大夫人江氏笑着道:“母亲,阿玉那么聪明,您就不要担心了,快些让她去宫里罢。”
“是不能耽搁时辰了,走罢。”老夫人叹口气。
陈韫玉向长辈一一告辞。
罗氏要去送女儿,老夫人叫住她:“莫去了,你还能跟着阿玉一辈子吗?”
这话说得罗氏顿住了脚步。
“娘,不过是赏花,您在家里等着我,我回来同您吃晚膳。”陈韫玉握一握罗氏的手,笑道,“娘,我想吃莲房鱼,您叫厨房早些弄着。”
那是花功夫的,罗氏红着眼答应,看着陈韫玉走去了院门。
垂花门口,禁军统领蒋绍廷正在等候。
自先帝驾崩,大梁太后垂帘听政起,蒋家因与吴太后之弟曹国公联姻,十数年来连连升官,此时蒋复已是五军都督府总都督,而这蒋复之子蒋绍廷年纪轻轻也做了禁军统领,且又生得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在此稍一露面,已引得下人纷纷侧目。
蒋绍廷有些不耐烦,手握在剑柄上冷声道:“太后娘娘旨意,陈姑娘……”
话音戛然而止。
远处,陈韫玉娉婷而来,头戴玉簪,身穿纱罗,仿若凌波仙子,行到跟前展颜一笑。宋嬷嬷叮嘱要嘴甜,这蒋绍廷是禁军统领,她初来京都时,表妹就提过这个人,后来登高时表妹掉了一支金簪,被蒋绍廷捡到,误以为是她所丢,亲自送来,可见这年轻男人看起来高傲,骨子里应是热心肠。想到禁宫的可怕,有个蒋绍廷这等会武功的护在身边,总是好事,陈韫玉的笑容越发明朗:“表哥,劳您久等了。”
这声音叫他想起幼时喜欢吃的桂花糕,甜甜的绵软,蒋绍廷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上轿罢,莫耽搁时辰。”
宋嬷嬷扶着她进去。
轿子抬出大门,蒋绍廷骑上白马。
外面喧嚣,耳边充斥着吆喝声,行人们之间的问候声,孩童们的吵闹声,陈韫玉两只手平放在膝头,微微闭着眼睛,她心想,再过一个月,也许这些声音都要听不到吧,宫里,可是分外的冷清。
也不知过得多久,轿子停下来。
没有殊荣,宫里头的恩赐,在宫中,谁都得下来行路,宋嬷嬷去扶陈韫玉。
她伸出手,踏出脚,风吹裙摆微动,露出粉色绣花鞋的鞋头,两朵芍药娇艳夺目,花蕊是小小的珍珠。蒋绍廷目光落下,不知为何,竟好像能想象出那鞋中的金莲,定是与她的脸一样好看,惹人怜爱。
可惜,这般的人竟然嫁与那祁徽,暴殄天物。
蒋绍廷握紧剑柄,正待转身,却见一抬龙辇缓缓过来,辇上坐着的正是他所不齿的皇帝——祁徽。
咬了咬牙,蒋绍廷弯腰:“微臣见过皇上。”
祁徽懒洋洋支着身子,往前看,问道:“听说陈姑娘到了,是吗?”
声音低低的,掩不住那嗓音里的清,仿若林中幽泉,陈韫玉抬起眼,与祁徽目光对个正着。只见那皇帝仿若少年,莹白的脸颊,清秀的眉,一双眼睛狭长,尽管眯着,却璀璨夺目,不过唇色发白,透出浓重的病气。
第2章 002
有种让人陷进去的温柔。
外面皆传天子俊秀,她却心生怀疑,没想竟是真的,甚至于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来得好看……也只有好看能形容了,因这眉眼太过精致,不像寻常男儿多少有些粗糙。陈韫玉心里头舒服多了,以后要天天相对的,长得俊总比不俊的好,她微微一笑:“臣女谢过皇上。”
灿若春花,赏心悦目。
祁徽眸光一动,太后挖空心思想他成亲,听闻在几家亲戚中,选了又选,方挑中一位姓陈的,当时便说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好勾得他有兴趣,今日又百般催促,令他前来相迎,不过是想让他看到这姑娘,随之惊艳,成为她裙下之臣。
怎奈何,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
祁徽撇开目光,使了个眼色。
宋嬷嬷见状连忙扶着陈韫玉上龙辇。
皇帝病弱不易多行,故而这宫里的龙辇有许多的样式,今日这架龙辇没有顶,光是四周有半臂的木榄围着,马儿也只一匹,极为轻便,专用来在宫中观景,想去哪里,随时可去。
见陈韫玉上来了,车夫便是驾马而行。
风大,蒋绍廷看见她耳下珍珠摇晃不止,好似要落下来一般。
陈韫玉坐下后,发现龙辇比想象的宽敞,下方铺着厚实的锦垫,中间有一张四方的檀木案几,上面放着茶壶茶盅,一碟水果。祁徽在另一头侧躺着,动也不动,迎面的风,吹起他明黄色的龙袍,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裤。
她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远远看去,俨然两座石雕。
皇帝不说话,陈韫玉肯定也不敢开口,多说多错,今日第一次见面,除了发现祁徽生得好看外,别的她并无了解,那所谓昏君之类的话,都是从外人口中得知,哪里晓得他到底什么性子,也是闭紧了口。至于祁徽,更是懒得说话,头撑着下颌,宛如睡着了一般。
风吹来,陈韫玉闻到一阵阵的药味,淡淡的,又夹杂着一点香,奇异的味道,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她偷偷瞥了祁徽一眼,他闭着眼睛,阳光落下来,照着他的脸,越发显得苍白,他的唇也是,有种病弱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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