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288节(2 / 2)
他跨过一具又一具残损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血积聚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又一片暗沉的水洼,血喷到墙上,浇出了大片林立的红色雨痕,天花板上也布满了喷溅的血迹。
这是一场残虐的屠杀。
斯卡缓缓环视室内,丰富的经验让他几乎能在脑内复原当时的场景。他眉头皱起,目光扫过遍地的残骸,在白色的骨骼,断裂的残肢和酱色的内脏间找到了一个尚算完整的庞大身影。
庞大,但是消瘦,皮肤紧贴着骨骼,纵横的刀伤与撕裂伤之间,暴凸的血管仍在微微跳动,但肉眼可见越来越虚弱。
一个女人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相比其他的死者,她的死状好看一些,尸体仍是完整的,只是被拗断了脖子,一双眼睛恐惧地圆睁着,倒映着一个残破的背影。
斯卡来到造成了这一切的人面前。
粘稠的血液漫过他的靴底,他说:“你快死了。”
“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他等待了一会儿。
“……有。”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告诉那个人类,即使死去,我的灵魂也会永远、永远看着他。”
斯卡直起身体,面无表情地俯视弥留的兽王。
他露出讥讽的神情,想说点什么,却又在出口之前停下。
“好啊。”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惨案震惊了联盟。
最后一任兽王为稳固地位,曾使用苦修院禁术强行提高力量,并因此导致性情暴虐,嗜血残杀是一个不说众所周知,至少也是传播范围很广的事实,但自从与术师一会,他返回拉塞尔达之后便深居简出,收敛许多,只有在北方部落联盟解散,兽人王庭与工业联盟订立新契约之类重要事件发生时才偶尔露面,出现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情况越来越不好,但只要他还在位,兽人贵族们就能维持勉强的框架,所以在此之前,几乎从未有人想过他竟然积蓄着这样的怒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进行了这般惨烈的杀戮。
这场屠杀葬送了兽人贵族最后的根基,各大家族的家长及长老等重要成员全都死在了那处厅堂里,由于现场太过不宜展示,在进行必要的记录之后,最终是医疗部门排除专门的军医学员去为他们收敛遗体。整理仪容的工作进行了整整三天,他们年轻的直系亲属从联盟各处赶回来,将他们匆匆下葬,连遗产都少有人提及——无非是陈旧的石头府邸,积攒的金银,还有一些地契之类的东西,能让他们在现在的拉塞尔达有一些生存的资本,但意义并不很大,毕竟如今联盟已是西部世界的中心,不论人人向往的工业城,成为交通枢纽的坎拉尔城,即便是那些从定居点转化而来的小城市,也比这座腐朽的都城宜居得多,尤其是北疆铁路过城不入,更是断绝了它最后复起的可能。
这些年轻的继承者们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伤心,兽王发疯确实早有预兆,但疯狂的不只是兽王。在部落联盟向南方自愿臣服,北疆铁路的规划公布路线,动工并顺利推进之后,兽人遗老们也疯了——也许他们在更久之前就已经步入疯狂。他们始终不能接受南方联盟的崛起,也不能接受人类成为兽人的主人,更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不被任何人需要的腐朽之物,但他们的不甘心就像联盟遇到的所有敌人一样,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在几次试图破坏工程却失败,并且遭到了严厉惩罚之后,他们终于沉寂下去。
但沉寂只是表象。
调查工作组找到了他们搜集工程用的“危险物品”,计划在工业联盟成立十周年的会场上空投引爆的证据。这个计划算得上丧心病狂,因为他们最大的目标是杀死术师,其次是斯卡·梦魇及其他联盟重要成员。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计划确实有一点点实现的可能。
这份调查报告并没有被公布出来,虽然有些传闻私底下传播,但既然人都死了,还如此死状凄惨,纪律部门没有大的动作,人们也不再过度追究。无论这些兽人贵族还是兽王本身,都得到了以他们的身份来说较为合适的葬仪,报纸还以相当的的版面刊载了他们的讣告。
斯卡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处理这些事情,结束这份工作之后,他坐上北疆列车,返回了工业城。
回程自然顺利,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他已经快要记不起那段带着部落勇士参与帝位争夺的经历,只记得他当年闹出不小的阵仗,自成年之后他难得如此放纵自己,如果说兽人帝国以这种方式终结是一场灾难,祸根大致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
但斯卡没有一点后悔的情绪。
金属长龙一路向南而去,千里沃野在视线中展开,巨大的农业机械在平原上随处可见,绿色的海洋中浮现着一座座白色的岛屿,那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城镇和小城市,曾经追逐着水源迁徙,风餐露宿的部落不过短短数年就进入了定居时代,他们学会了种植农作物,圈养牲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读书,学习,听广播,讨论报纸,每周休息,一个月看几场电影,去工业城或者坎拉尔的照相馆取回大幅的家族照片,然后挂到墙上。
这是连斯卡都没想过他们会有的生活。
没有人能容忍它被破坏。
回到工业城之后,斯卡先去见了医院见了药师,然后和他一起来见云深。
斯卡是来同云深谈这次工作经历的,药师则是来这里作部门的例行体检的。身为地位最为重要的两个人,斯卡和术师的体检被安排到最后才由专人——基本上是指药师来进行。
斯卡并不太想配合但还是被药师押着配合走完了全套的体检流程。和外表给人的印象相符,斯卡的身体状况远远好于同龄人,但就体质而言,可能比一些锻炼稍弱的年轻人还要强些。
“毕竟用肌肉的时候比用脑多。”药师说。
斯卡自下而上挑起眼来,金绿色的眼眸与药师的红眼隔着口罩相望。
然后斯卡叼了他一口。
“…………”药师摸摸脖子上的牙印,又看看他得意走开的背影,无言以对。
体检全部完成之后,药师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随着联盟的发展,很多技术已经得到比较普及的应用,所以这些密级很高的材料都附上了照片。
药师将其中几份展开在桌面上,看着它们沉吟。
术师降临世界似乎只是这几年的事情,但实际已经过去有斯卡四分之一年龄那么长的岁月,兽人的平均寿命要比遗族低一些,在这个年纪,斯卡的许多同龄兽人已经从中年步入老年阶段,也许因为伴侣是医术纯熟的大夫,也许是因为某些超出常识的原因,斯卡依旧维持着完全壮年的状态,虽然看得出来一些岁月的痕迹,但那无损于他的魅力。
没有人能逃过时间的侵袭——在医生看来,这并不是多么值得伤感的东西,不过作为一个感性的个人,在药师的眼中,就像联盟本身生机勃勃,发展几乎看不到瓶颈,它的成员也大都是十分年轻,有些甚至过分年轻——也有些身体人早已成年,但精神依旧很幼稚。对于这些前途远大的年轻人来说,时间只是让他们向更好的方向转化。比如上次塔克拉从中西区回到工业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药师竟然觉得他和范天澜多了不少相似之处;又比如伯斯不知是否被维尔斯影响,虽然外表没有明显改变,但如今提起他来,已经很少有人再用“撒谢尔的那头白狼”这种说法了。
短寿的人类如此,长寿的精灵也会受到生活和工作经历的影响,要说有什么能完全不变……大概就是墨拉维亚了。他还是那个游手好闲,闪闪发亮的他,不论心智还是性情,药师感觉不到他和十年之前有什么不同。
云深则几乎不变。
他仍是凡人的体质,但药师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人类。
术师仍然需要通过进食获得活动的能量,也需要休息来复原精神,他有心跳,也会受伤,药师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检测的仪器偏差太大或者他记录的方式不对,以至于他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果: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每隔一段时间,术师的身体就会被复原到一个“初始状态”。头发、指甲、体重,所有他们能够验证的东西,在每个周期的对应点都几乎——偏差微乎其微——完全相同。
犹如月相。
时间在他身上循环往复,让人不能不想到那个命定的寿数。是什么样的力量能给人时间,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在预定的时刻取走它?
术师看起来对这个检查结果毫不意外,他翻看了检查报告,然后又交还给药师。
“把它们暂时放起来吧。”
“可是——”
“没有关系。”术师说,“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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