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请长缨 第188节(2 / 2)
一家企业,不可能无休止地扩张下去,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须要考虑有所为、有所不为。中低端机床业务,最终肯定是要分拆出去的。一些不太重要的配件生产,也要转给专业企业去做,没必要全部留在自己的企业里。
发达国家的经验显示,在一家大型企业的周围,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中小企业作为辅助,从而形成一个有活力的产业生态。临机集团要发展,光靠自己是不够的,吸引更多的企业到临河落户,将有助于临机集团优化产业结构,最终达到共赢的目标。
唐子风的信心,最终折服了集团的全部高管。临机集团与临河市政府签订了合作协议,临机集团承诺为高滩产业园区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同时,临河市政府也表示,高滩产业园区的建设将以不损害临机集团的利益为原则,任何不利于临机集团发展的事情,都将受到政府的打击。
好吧,协议上的原文并没有采用“打击”这样的说法,而是委婉地称之为“积极协调”,大家对这个说法的内涵是心照不宣的。
“哎呦,管厂长,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小刘,拿咱们最好的茶叶出来,给管厂长泡茶!”
在高滩产业园的招商办公室,管委会主任,同时也是临一机公司副总经理樊彩虹一惊一乍地把一位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头请进门,让到沙发上坐下,又忙不迭地支使着手下给老头倒茶拿烟,百般恭敬。
半大老头倒也没拘礼,他呵呵笑着坐下来,说道:“樊总,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厂长,我就是一个平头百姓。我这趟来,是来请樊总赏口饭吃的。说不定,以后我就是樊总你手下的兵了,就是不知道樊总愿不愿意收留呢。”
“管厂长,您可千万别这样说,这是折小樊我的寿呢!”樊彩虹佯作嗔怒地说,“我可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管厂长您,哪有小樊我的今天。您还是像过去一样,叫我一句小樊就好了。
“哎呀,其实我也是快50岁的人了,我女儿都快结婚了呢。不过,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过去那个小樊。哪个地方做得不好,您尽管说,尽管骂。可您如果称我一句樊总,我可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哈哈,怎么,小丽都快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记得当年她才这么点高,天天叫我水管子伯伯呢。”老头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倒是把有关称呼的问题给揭过去了。
这位老头,正是临一机原先的副厂长管之明。十年前,他因为卷入临一机原领导班子的集体贪腐案,而被判了刑,后来在南梧蹲了几年大狱。刑满释放后,管之明到外地的儿子家里住了几年,期间几乎没有回过临河,樊彩虹也已经有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管之明当副厂长的时候,是分管生产的。他有经验、有魄力,很得工人干部们的尊重。领导贪腐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做得太过分,普通职工也谈不上有多少愤怒。当然,这个前提是你自己有能力,而且对职工也关心体贴。像那种业务上狗屁不通,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干部,一旦落马,就会落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管之明在任时,樊彩虹是厂办主任,就是专门为厂领导服务的,所以与管之明的关系很近。如今,樊彩虹已经当上了临一机公司的副总经理,而管之明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但樊彩虹丝毫没有要在管之明面前颐指气使的念头,反而是仍把他当成领导一样恭敬着,这就让管之明觉得很欣慰了。
办事员过来给管之明奉上了茶水,果然用的是管委会最好的茶叶,管之明从茶水的香气中便感受到了樊彩虹的诚意。他品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小樊,我刚才说的,可不是开玩笑,我的确是来请你赏口饭吃的,就是不知道园区的政策有什么规定。”
“您是打算到园区来投资?”樊彩虹略一迟疑,便猜出了管之明的意思。
所谓请樊彩虹赏饭,不外乎两个意思,一是到管委会谋份工作,二则是到园区来投资建厂。以管之明的年龄,以及他的心气,樊彩虹觉得他不太可能是想到管委会来工作,那么自然就只剩下投资这个选项了。
当然,樊彩虹这样猜,还有一层考虑就是投资比应聘显得高端,猜人家是要来投资,属于一种恭维,即便是猜错了,对方也不至于生气。如果你一上来就问对方是不是想来给自己当下属,人家就该不高兴了。
果然,管之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的确是打算到园区来投资的。不过,真正的出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过去认识的几个朋友。他们也是看我成天没事情干,又听说临河这边在搞产业招商,就出了点钱,让我挑头过来办个厂子。具体能赚多少钱都无所谓,大家也就是找点事情干干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樊彩虹笑着说,“管厂长您来投资建厂,那效益肯定是没说的,没准过几年,都能成咱们临一机的竞争对手了呢。对了,管厂长,您打算投多大规模,是办个机床整机厂,还是做别的?”
第391章 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整机厂太多了,没啥意思。”管之明说,“我是想开一家铸造厂,专门为那些整机厂提供铸件。”
樊彩虹拍手说:“您可太有眼光了!唐总早就说过,咱们这个园区里,未来最赚钱的肯定不是那些整机厂,而是为整机厂提供专业配套服务的厂子,他还专门举了铸造的例子呢。……呃,对了,管厂长,您听说过我们唐总吧?”
管之明微微一笑,说:“我怎么会没听说过呢,我们还很熟呢。10年前,临一机赶造金属打包机,时间紧,任务重,就是他和周衡一起到南梧监狱去请我回来组织生产的。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年轻不简单。
“果不出我所料,这才几年时间,他居然已经当上临机集团的总经理了。这么年轻的大型国企总经理,在国内算是独一份吧。”
“可不是吗!唐总那可真是一个神人呢!”樊彩虹颇有同感地附和道。
经管之明一提醒,她也想起唐子风与管之明的确是有过交集的。只是,她不知道在那次事情之后,唐子风还曾几次去南梧监狱看望过管之明,并动用了一些关系为管之明减刑。
管之明出狱后,唐子风曾与他联系,想聘他回来当生产技术顾问,只是管之明觉得自己是在厂里栽了跟头的人,再回来当个顾问,未免有些抬不起头来,所以婉拒了唐子风的邀请。
这一回,管之明回临河来投资建厂,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受了唐子风的撺掇。唐子风给他打电话,介绍了高滩园区建设的思路之后,又说管之明有那么多的管理经验,不拿出来施展实在是太可惜了。
唐子风还说,国内机床产业即将迎来大发展的机遇,这个机遇期大约会持续10年左右。如果错过这一次,未来恐怕再也不会有其他的机遇了。
管之明表面上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了,实际上却是憋着一口气,想着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他原本是一位风光无限的机床企业领导,只是一失足而成了阶下囚,老朋友们里对他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在监狱里的时候,管之明就动过一个念头,想出狱之后东山再起,给那些嘲笑过他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当然知道,想重回临一机去当厂长是不可能的,体制内容不下他这种人。他能够做的,要么是投奔一家大型民营企业,要么就是自己创业。
这几年,倒也有一些民营机床企业向他发出过邀请,请他去当分管生产的副总。但当管之明了解了这些企业的背景之后,便一一拒绝了。这些企业的规模太小,与临一机差着好几个级别。到这种企业里去当高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荣耀,甚至算是一种羞辱。
现在,机会来了。
临河市要建机床产业园,在全国进行招商,并给了各种优惠条件。管之明慧眼独具,在分析了形势之后,确定如果到园区去开一家专业配套企业,应当会有很好的发展。
要知道,许多中小机床企业根本不具备自我配套的能力,生产一台机床,倒有七八成的部件是要外购的,自己只是一个集成商而已。管之明的产品如果技术过硬,不愁找不到销路。
自己创业与投奔其他民营企业不同,投奔其他企业,他需要考虑一下对方的规模,规模小了未免不够风光,会被老友们嘲笑。但如果是自己创业,评价成功与否的标准就可以大为降低,一年能赚个一两百万,就足够在人前显摆了。
届时自己可以说淡薄名利,不求闻达,马马虎虎做点生意糊口即可。与老友一起吃饭的时候,面对着一群靠退休工资过日子的老头,自己能够拍出十几张大钞买单,面子自然就有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管之明找人凑了点钱,便回临河来了。
“老侯和老戚,我都打好了招呼,等我这边的企业一办起来,他们就会过来给我帮忙。有他们俩把关,我这个厂子的产品绝对是有竞争力的。”管之明向樊彩虹介绍说。
“原来是这样,难怪管厂长这么有信心了。”樊彩虹赞叹道。
管之明说的老侯和老戚,分别是原临一机铸造车间的退休工人侯振声和戚运福,在管之明当厂长的时候,这两位老工人便是铸造车间里的定海神针,技术是顶呱呱的。
管之明的长处在于生产管理,具体到技术细节,他是不如一线工人的。管之明决定要回来建厂之后,便开始联系临一机的老工人,以建立自己的技术班底。他与侯振声、戚运福这些人都有不错的关系,在许以高额的报酬之后,这两位便欣然答应出来加盟管之明的新企业,愿意“在管厂长手下发挥一些余热”。
临河市对高滩机床产业园区非常重视,在划出10000亩土地之后,非但迅速完成了三通一平,还建起了一批标准厂房,以便那些对厂房没有特殊要求的中小企业能够做到“拎包入住”。
管之明要建的铸造厂,规模不大,只要租两个车间,装上设备,就可以开始生产了。樊彩虹亲自陪着管之明去挑了一个好地段,签了租房协议,管之明的“兴临机床铸件公司”便红红火火地进入了筹建阶段。
与管之明有相同想法的临一机退休职工甚至在职职工并不在少数。临一机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老牌机床企业,许多干部和职工手里都有一些绝活,如果自己办一家企业,专门为入住园区的中小型机床整机厂提供配套服务,无疑是一桩很好的生意。
“唐总,不行啊,光是这个月,我们临一机这边就已经有25个人提出辞职了,有一半是打算自己去园区开公司的,还有一半就是被人家拉去合伙的,一分钱都不用掏,直接拿三四成的干股,人家看中的就是他们手里的技术。”
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里,临一机公司现任总经理顾佳成一脸沮丧地向唐子风报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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