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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不过扬州全仗萧家掌管,你们谁敢不去?王海一口接一口喝茶。

完了。前几日四姨太生辰,我还办了一场不会叫他听去了吧?刘昶心里忐忑。

老刘啊,你这个时候还搞这些,我都看不过去!我们不出钱,但好歹也得避避风头!你这么一搞,美人儿是欢心了,但萧阁也定会拿此事做文章!晏梓晖咕嘟咕嘟抽着烟袋,一个劲儿摇头。

王海见裘继业就躺在摇椅上笑,不置一词,着急地推他两把,老裘!你比我们年长,事业做得最大,大伙就指望你拿个主意,你怎么不言语?

裘继业这才慢慢悠悠坐直身子,他生得一幅鹰相,眼窝深陷,鼻尖儿略微回勾,在众商贾间地位最高,他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只轻蔑地一笑,诸位也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行商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晏梓晖皱着眉头,我们此前为了牟利,已然不按照朝廷规制办事,只循萧阁漕运之法,这次总不把萧阁也得罪了吧?这样一来,我们无处安身!

裘继业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踱步,谁说要得罪萧阁?宴席照去不误,依旧照我们此前对萧文周的礼节对他,但如果要我们赈灾,便一分不出!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王海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老裘的意思,叫我们做个滚刀肉,任他怎么摔打,我们就是不从!

就是这个话!裘继业冷笑,上次我们从他手里把存盐拿回来,他不也没二话?依我之见,这萧阁无非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一股子书卷气,每次会面,裘叔王叔地叫着,你们想想,他能拿什么与我们抗衡?

刘昶思量一阵,他也只是有军队和贤名而已。

裘继业笑,是了,先礼后兵会毁掉他在整个大夏的名誉,而这商会是他萧家前辈呕心沥血创办的,断不可能解散。因此,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晏梓晖抚掌大笑,裘兄此言,当真透彻!我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众人心里大石卸下,又议了些别的事情,才纷纷起身说笑着回了各自府上,沿途坊间路面上的积水顺着吴军挖的排水渠通通注入海堤,青石板被河洪彻底洗刷过,在皎月之下,湿漉漉地泛着水银色的清晖。

第35章 桃园哀乐

俞家山 桃园

桃园内亭阁错落,野菊隐于树丛,灵鹫戏于石间,景致与往常无异,只池塘水位稍微高些,自石桥下递阶澹澹通往外河。夜间灯火初上,更显美好幽谧,当真应了桃源之意。

众商贾有说有笑地自游廊处辗转赏景,对周遭森严把守的吴军也视而不见,每个人的心里都轻松愉悦,经过之前的商议,他们早把此行的目的忘却,直至走进桃园最深处,看到自家祖先的灵位供在堂屋正中,这才稍起肃然敬穆之心。

众人在院内分桌坐定,却听园内不知何处吹起了凄凉哀婉的唢呐,混杂着落寞寂寥的铜锣,落在众人耳中,似针扎一样,刺得他们坐立不安,起先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可越听觉得不对。

这不是哀乐吗?曾坍最先明白过来,颤抖着说了一句。

众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青白,形如鬼魅,再扭头看向祠堂内白色幡帘缓缓吹拂,烛火晃动不安,方才美妙绝伦的桃园此刻就像鬼魂窜动的阎王索命殿!

不行不行!我要回去!刘昶慌忙站起来,就往石桥上奔去。

我看谁敢?!陶轲一声断喝,吴军一个个都怒目而立,手中长剑纷纷出鞘,吓得这些商人又跑回自己的座位,两股战栗。

晚宴还没开始,怎得这会儿就要走?萧阁轻咳一声,缓缓从月台上走出来,在中央站定。

他今日穿着亲王规制的深紫色锦袍,胸前蟒图在烛火当中熠着金辉,腰间玉带镶了八颗三代御赐黑宝石,脚蹬一双硬底皂靴,头上还戴着双层鎏金笼东珠发冠,衬得白皙脸庞愈发俊俏风流,若在平时,众人定会要发自肺腑地夸赞萧王风度翩翩、俊逸出尘,可此刻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这萧阁竟是菩萨面孔,霹雳手段,竟用这种法子让众人难堪!

萧阁仿佛没有听到周遭令人毛骨悚然的哀乐,只端庄矜然地笑着,叔伯们,重阳佳节我们在桃园相会,这是大喜的日子啊,来人,摆席!

身着白色素衣的侍女纷纷将菜品摆到大家面前,商贾们低头一看,险些晕倒过去,这哪是菜品,明明像是祭祀用的果盘!

小王爷!裘继业把手中骨扇往桌子上一摔,淮扬商会一向以你萧家为尊,可你怎么当着商会中列祖列宗的面,如此羞煞我们?

听裘叔这样讲的话,萧某就安心了。萧阁一掀衣袍,在主位上落座,看来诸位还自认是淮扬商会之人,还认自己的老祖宗!那好,今日我们先提往事!

他眼眸向下一扫,先对着刘昶笑,刘世伯,前两天四姨太的生辰,办得可好?没记错的话,您祖父刘昽臣是豫州人,因黄河泛滥成灾逃至扬州,刚来到此,去运河边讨生计,跟了漕运帮跑码头,几次险些被浪卷去,都是老把头给拉了回来后来扎根运河边儿上,也做起了自家生意,晚年宏图大展、日进斗金之时,还念着年少时收留自己的码头,扬州长桥西北岸,后人莫忘柳湖船。刘伯,你们刘家晚辈,都还记得这句诗吧?他若知晓您如今左拥右抱,日子过得这么舒坦,想必定会为您高兴!

众目睽睽之下,刘昶臊得满脸通红,只低着头不言语。

萧阁一声冷笑,用碗盖撇着茶末,又不急不缓地说道:纵海盐号,创立者为王移山老先生,高邮县人。长康三年,王移山十七岁,因进士未中,老房又在暴雨中倒塌,父母双亡,未婚妻子嫁了他人,起了轻生之念,投入铜龙河,被附近的渔民救起。村中渔民了解到他的境遇,主动将他收留,来年更是为他筹了笔盘缠,资助他再次赶考这次高中榜眼,留京为官,晚年回到扬州,开设纵海盐号,为全高邮的渔民翻修了房屋

王海听着,马上看向别处,萧阁却硬点他的大名,王海叔,昔日你祖上蒙受高邮民众救命之恩,现下他们无家可归,就在你的府邸之外祈求一些米粥没有不救之理吧?

王海只偷偷看了萧阁一眼,学着刘昶,也低下头一言不发。

各位叔伯的祖上与他们二人相似,或是扬州本地人,或是外来移民,无论哪种,都沾了这淮扬大地的灵秀,都获了扬州民众的帮持做人行商,不能忘本!儒士风雅,仁贯沧海是祖宗的规矩,今日你们便在这灵堂前扪心自问,你们的所作所为,有颜面对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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