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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弈亭缓缓走下庭台,他本就穿着一身窄袖皮衣,此刻便只接了侍从递上来的手套和鞭子。踏夜一个月前被他驯服过,此刻他很想在萧阁面前耍耍威风。

傅弈亭上前试探着抚摸着它的鬃鬣,踏夜今日却不给面子,一个劲儿地闪躲,无论傅弈亭怎么安抚,它都不停踏蹄旋转,不肯屈服。傅弈亭余光看到萧阁也下了庭台在后面静观,心里有些急躁,便一个飞身跃起,直接落座到马鞍上。

四爷,不可!

有马倌从场外冲出来喊着,手举套马杆想要控制住烈马,可是为时已晚,傅弈亭已经跨坐了上去,踏夜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众人吓得慌忙围在骏马身边,生怕这小王爷出事,饶是萧阁一直置身事外,也不禁上前两步,替马上的人捏一把汗。

太冒险了,也太猛烈了,一人一马的撕搏僵持中,傅弈亭双手双腿已然发麻,而踏夜的背上也渐渐渗出一滴滴血色的汗水,它狂躁地飞奔旋腾,傅弈亭整个上半身几乎已经整个要俯在地面之上,只有双腿还如铁钳一般紧紧夹住马腹,他一手挥鞭,一手勒缰,又借助踩镫之力腾旋起身,拉住笼头上的辔绳,用尽全力拽起,后又狠狠将马头按下,这一下力道极大,烈马竟整个被压倒在地面上,掀起一阵无奈的沙尘。

踏夜见识到了主人的力量,黯然嘶鸣一声,终于停止了挣扎。

众人开始高声喝彩,极尽溢美之词。

傅弈亭带了十二分的得意,又将马牵起来,骑着它走到萧阁面前。

萧阁仰望着马背上的人,宽肩窄臀,英健地握着鞭,棱角分明的脸上敛了放荡,只剩下自得和挑衅,暖风将他身后天际边一缕染了绮丽夕阳的薄云缓缓抹开。

他父亲傅峘也应该是这般英姿勃勃,嶔崎不群,不然父王怎会与他保持多年的交情。对上那人黑如点漆的眼瞳,萧阁略略失神,恰好熠日走到他身边,他便下意识地抚摸了它金灿灿的皮毛。

你若能驯服它,这马便归你了。

傅弈亭拿出一掷千金的架势来,其实又想看他笑话。这马外表看着稍显温和,实际烈性根本不啻于自己身下这匹。傅弈亭暗暗想着,一会萧阁若是难堪地被甩下马来,自己便一个闪身过去将他揽抱住,他那张白净的面皮不得红涨得很,思及萧阁尴尬的神情,他嘴角不禁扬得更高。

马自然是好马。只是我没有启韶驯马的功夫,要看它与萧某有没有缘分了。

萧阁脱下身上外褂递给随从,又接过手套、拿住缰绳,拉它转到自己面前,他轻轻将前额抵在马额上,然后温柔真挚地望进那动物特有的澄净眼眸中,手上轻缓地捋着它的鬃鬣。

熠日比傅弈亭身下的踏夜年纪稍小,它还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此刻有些发怔,萧阁对它耳语几句,而后轻盈起身上马,将俯下身子贴在它的鬃毛之上,马儿此刻倒没有抗拒,只是神色有些警惕,它频频抬首向后,想看看身上的人欲做什么。

萧阁试探着用马镫触马,带它缓慢前行,见它还算温和,又将手上的砂糖喂给它,马儿甩了甩头,逐渐沉溺在口齿间的甜腻中。

眼见时机到了,萧阁狠狠鞭策在它的后臀上,它被骇了一跳,身上烈性一下子被全部激发出来,立刻长嘶一声撞破了围栏飞奔出去。

傅弈亭愣了须臾,即刻策马跟上。

西围以外是一片桃林,那一人一马已经深入林泉,看不到身影,此刻落日已经昏黄,暖艳融酥的桃花翩翩而起,落了他满头满脸。

他拂去脸上花瓣,追赶到林中,轻轻勒住了马。

马儿的咴咴鸣叫、周遭桃花的簌簌随风、溪水琮琮跃石的清脆叮咚,还有一声声磁性的低喝,再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那人粗重的喘息

怎么连喝马的声音都如此好听。

身上的血液霎时间沸腾起来,冲涌得周身发烫,给傅弈亭英气的面容上也填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好在此处无人望见,他上了瘾一样听着那一人一马撕搏的声音,直到林子深处没了动静,才定了定神,翻身下马,向里面走去。

待他寻到深处,但见簇簇晚光错落,耀得溪水粼粼灿灿,地上是骏马碰撞下来踩踏过的落花,溢出撩人香气扑面而来沾满衣袖,萧阁安然立于马上,入了这仙境般的溪畔桃林图。傅弈亭看着,不免又呆了须臾。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萧阁面颊有些发红,神情却已平静下来,只有胸膛还在大幅度地起伏,身下的马也是累了,俯身饮着溪水,毛发上滚落下一颗暗红色的汗水。

萧阁低下头,用那双好看的手梳理着它的毛发,标致的脸上逐渐退却血色,白皙得像块美璞。

傅弈亭回过神来,不禁又妒意横生,他原以为萧阁只是个模样好看的花瓶,那些赞誉都是浪得虚名,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发现此人确为人中龙凤,文韬武略样样出尖儿,就算生长在扬州那样氤氲的温柔乡,马上功夫也颇为不俗。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看来熠日还是稍好训些。

是啊,不过驯马是个长期的功夫,倒不能一蹴而就。不过依启韶方才所言,这马便归萧某所有了。萧阁抬眸看见傅弈亭黑着脸一副肉疼的模样,笑问,启韶不会舍不得吧?

本王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傅弈亭咬紧了后槽牙。

萧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折了根桃枝作鞭,策马离开了溪水边。

第8章 明黄龙衮

近日蜀地连绵春雨不断,官道泥泞不堪,运载蜀锦的车也是耽搁了好几天才抵达咸阳。城西有个三进的宅院,是傅弈亭购置的房产,专为交易蜀锦而用,蜀锦商人穆岗一到,马上差人给傅弈亭送信,继而指挥着车马运入,又将样品精心理好,一一摆挂在正厅的桁架之上。

忙前忙后,不觉已半个多时辰过去,穆岗听得远处马蹄之声,连忙带人迎在宅前的石狮子旁。

午后的春阳极暖,围墙外一棵海棠正在怒放,微风一过便是阵阵裹挟着甜腻香气的花雨,如此景致,倒诱得人惫懒了几分。傅弈亭等人在门前勒马,都被花香熏得心神荡漾,汤城早偷偷跳下马来,摘了几簇花瓣捧在手中玩。

老穆,这一趟你叫我好等。傅弈亭折了枝海棠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毫不怜惜地扔掉,这次运来什么好东西?

四爷,这批蜀锦从染练蚕丝到挑花结本,再到花楼织造足足花费了将近三年!绝对是风韵独特的佳品加上路不好走,这不就晚了些,还请四爷海涵! 穆岗说着话,无意间望到傅弈亭身后的萧阁,不免多瞧了几眼,随后回过神来道:来,您几位里面请!

几人走到第二进的正房之中,只见匹匹精美锦缎整齐排放,当真满目琳琅、流光溢彩,龟甲、花团、缠枝、翔凤、赤狮、游鳞、饕餮等纹样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傅弈亭做事爽利,当下便从最东侧的锦缎开始挑选,林益之拿着籍册跟在他身后做着记录。

四爷,这批货的纹样颜色特意照着您的要求做了改良,您觉着怎么样?穆岗笑眯眯地问。

像回事了。傅弈亭搓弄着一匹竹月色锦缎上的莲花纹,大员穿什么、商贾穿什么、公子穿什么、小姐穿什么纹理的式样需因人而异。还有颜色,也早该像这样丰富了,天地之间无数精妙的色彩,尽是绛红玄青有什么意思?

是是,您说的极是!穆岗在一旁应和,他觉出今天的傅弈亭兴致颇高,话也似乎比往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俊俏公子在侧的缘故,他又忍不住看了萧阁一眼,竟觉其有种天潢贵胄的气度,一时间心里泛起了嘀咕,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傅弈亭吩咐道:以后像这样的,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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