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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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屈巫哑然失笑:“听闻那齐巫确实灵验,非但帮正卿治疗箭疮,还治好了鲁国上卿遇邪之症,也正因此,君上才高看一眼。”

“当真?”夏姬眼睛立刻发亮,“若是妾生产时能请她看顾就好了。唉,一提起这个,便想到当年在楚宫遇到的那位神巫,可叹没能带她出宫,那女子术法当真高明呢。”

屈巫闻言挑了挑眉,这巫苓高明的何止术法?自己连连用计,也没能让她丧命,反倒自楚宫逃脱去了宋国,大出风头,成为巫官,连右师华元都要倾力相助。自己当初出奔,险些就陷在了华元手中,怕也是因那巫医的缘故。也不知现今这个齐巫,是不是也是此等难缠的角色。

见夫君不答,夏姬嗔道:“你定是忘了那人!若非那位大巫,你我二人怎能相识?”

若不是寻那大巫治病,她哪有机会见到屈巫,再嫁良人?那大巫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有绝色当前,谁还能记得旁人?”屈巫漫不经心的答道。

这话顿时让夏姬喜笑颜开,投入了他怀中,倒是忘了方才说的请大巫助产的事情了。屈巫在心底暗叹一声,如今他可不是楚国的申公了,想要请这么一位神巫,怕是不成。也不知这六卿之争会变得如何,还要费些心思,选个可以依仗的人投靠才好。

夏日山间,夜风清凉,然而奔在林道上的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凉爽。鼻中呼吸粗重,喉中如吞焦炭,似乎每一根寒毛,都要冒出烈焰来。他的心也在熊熊燃烧,恨意从那赤红的目中溢出。

父亲明明是奉命行事,亦出了力,为何要杀他全家?只因没能杀了那齐巫吗?

他不甘心!

父亲滚落在地的头颅,母亲无法合拢的双目,在他脑中轮番闪现,片刻不停。污血黏在身上,分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或者是父母身上淌出的血,沾满在了他全身?而这想法,这更让那颗心如坠炽焰,哪怕腹间疼痛不止,却丝毫没能拖慢他的脚步。

身后,又传来了犬吠声,那少年也不顾受伤的腰腹,“噗通”一声跳入了一旁的小河中。挣扎着在水底脱去了外衫鞋履,他逆着水流向上游去。这是父亲曾教他的打猎手段,定能让他摆脱那群追踪的恶犬。

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要到绛都去,要去寻那巫儿,带她的头颅回来!若是他真的杀了那女人,家主会否赏他,会否杀了厉狐,为他父母偿命?

他定要为父母报仇才行!

夜色之中,那纤长的身影犹如水蛇,划开了一道浅浅波纹。

“有人找到了刺客,取了他的项上头颅。”

当田恒带回这消息时,楚子苓轻叹一声:“赵氏终究还是动手了。”

再怎么忠心耿耿的死士,也不过是走狗一只,若是惹了麻烦,杀之便是。而赵氏下手称得上干脆利落,不但杀了人,还派人冒领了功劳。这番惺惺作态,自然算是完成了君侯命令,齐巫的“大仇”得报,晋侯面上也有了光彩,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不会再有人追究。

“那巨汉必然是花了心思养出来的,厉狐以后在赵氏,怕是艰难了。”田恒关心的却不是一人的生死,而是厉狐这个死敌。

害得赵氏家主大失颜面,还要杀了如此勇猛的死士,只为抹平此事,身为主使着,厉狐能讨到好处吗?对上失了信任,对下失了威严,他一个刚入赵氏的门客,又还能有几分立足之地?不论是逼他再次出逃,还是狗急跳墙,使些手段,都是铲除此人的良机。这数月来的安排,总算有了成效。

见田恒面上神情,楚子苓便知他心中所想,轻轻颔首,她道:“下来便是屈巫了。”

郤克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她能在晋国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因此必须见一见屈巫,也逼他做出选择了。

这是两人早已商定的事情,田恒沉吟片刻,终是道:“听闻晋侯要进行夏苗,若是能随郤克前往,必能见到屈巫。”

连续两位君侯拜访晋国,足以让晋侯志得意满,而在无法兴兵打仗的情况下,田猎就是最好的扬威手段。因此这次夏苗,必然规模庞大,也是朝中大夫们展现武力的最佳时机,屈巫这样的人,焉能不去?

楚子苓闻言双眸一亮:“此事可行!”

郤克伤势并未痊愈,但是下地走动已经无妨了,趁此机会在晋侯面前露面,他必不会错过。而身为巫医,她是唯一能让郤克安心之人,随他一同去打猎,又有何妨?而那时,在正卿身边看到自己,屈巫又有作何感想呢?

心中似乎什么翻腾不休,楚子苓双拳不由攥紧,紧到陷入肉中。下一刻,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一捏。

“该紧张的,是那人。”田恒轻声道,“坐卧不宁,寝食不安,他,他们终会尝到的。”

一切自己曾经品尝的滋味,都要悉数还回去,让他们在丧命之前焦虑绝望,悔不当初。而这一切,只因那小小的,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蝼蚁而起。

楚子苓笑了,笑容浅淡,并未进入眼底:“自该如此。”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不其然, 晋侯很快就宣布了夏苗大猎。此时“扩军”已迫在眉睫,哪怕没法担任卿士, 在新军中捞个席位,也是件颇具诱|惑的事情,因而朝中大夫们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在田猎上大显身手。

这种时候, 郤克焉能不急?他可是正卿中军将,新军设立要是没法说上话,岂不是枉费了这高位?因而对夏苗,倒比迎接别国国君更重视些。

“大巫, 此次夏苗吾想出席,不知有碍否?”为了这事, 郤克专门招来了楚子苓, 开口便问。

“箭疮愈合大半,乘车无妨, 然则不可穿甲胄, 亦不能久站久坐。若正卿真要参加田猎, 吾须得随侧看护才行。”楚子苓等的就是这句, 立刻道。

这时代讲究坐姿,跪坐对于伤口压力可不小,况且现在还是盛夏, 有一定几率造成感染。身为医生, 陪在病人身边, 本就天经地义, 何况楚子苓还有自己的打算。

郤克松了口气:“能去便好。大巫放心,吾必多派些人手,护大巫周全。”

之前悬赏的“凶手”已枭首示众,然而郤克岂会不知这是赵氏扔出的弃子,只为了平息晋侯的怒火。有此一言,也代表了他的郑重。

楚子苓自然躬身谢过。有了大巫的保证,郤府立刻开始筹备田猎之事。

几日后,大队人马自郤府浩浩荡荡而出,向着预定的猎场行去。明知要保护伤口,郤克仍旧没有窝在辎车里修养,而是一身弁服,端坐车上,哪还有病弱模样?

对于郤克的归来,晋侯还是相当高兴的,非但再次赏了治病的巫医,还专门下旨,让郤克在田猎时可以待在营中休息。如此一来,他便只用在祭祀、宴会等重要场合露面,即保住了正卿的威严,也不至于负担过重,伤口崩裂,可以说相当体贴了。

郤克自是感动万分,亦担起了正卿之职,立在百官之先。他的气色比起两月个前着实要好的太多,况且郤克本身就有点跛足,因而刻意掩饰下,腿上的伤处几乎都显不出来了。而这番作态,也给出了一个鲜明的信号,正卿伤势好转,可以重回朝堂了。之前一直拖延的扩军事项,是不是也要开始推行了?

屈巫也没想到郤克好的这么快,这人归来,怕是又要在朝堂中掀起波澜。新军的设置,新卿的推荐,乃至下任正卿的归属,都要一一安排,在晋国这等复杂的局势下,着实让人无法放松心神。

“听闻有不少大夫前去探问正卿,家主可也要去?”有家臣问道。

屈巫摇了摇头:“如此心急,未免有投效之嫌,等今日猎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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