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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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赵太后走得很安详,虽然是病体,但显然没有受太多折磨。

在她这个年纪,又是睡梦中安详逝去,已经可算得上是喜丧了。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跟李定宸说的。

更衣之后入殓,赵太后是嫡母,是要诸子皆在场的,几位早就已经分封出宫的亲王、王妃都被请了过来。而李定宸自从看到他们之后,就一直沉着脸,看上去随时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虽说赵太后缠绵病榻已久,此时崩逝与刘姑姑的事关系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些关联的。李定宸此刻正在哀毁之中,情感大过理智,知道这些人中必有一个是刘姑姑之事的幕后主使,焉能不恨?

若不是怕闹起来扰了赵太后英灵,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他只怕一时一刻都忍不下去。

越罗跪在她身边,借着宽阔袍袖的遮挡,紧紧抓着他的手。李定宸几乎是立刻就反过来抓紧了她,越罗觉得手腕被他掐得生疼,但面上并没有露出来。

她还记得李定宸跟自己说过,江太后虽是生母,但因为他先是太子,后是皇帝,江太后对他寄予厚望,反而一直管得十分严格,反倒是赵太后更像是温柔的慈母,会关心他是不是饿着冻着累着,还亲手给他做过衣裳和吃食。

可以说李定宸十几年来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是从她身上得到的。

这几年来李定宸性情越发跳脱,让江太后和王霄都头疼得很,也只在赵太后面前才肯乖顺些。

偏偏他年纪渐长,出于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帝王身份的限制,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跟赵太后好好说过话了,所有的依恋之情都只能封存在心底,不及表达,便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所以很快,李定宸又下诏,命在京官员命妇具丧服入临,二十七日方止。外官及命妇闻讣日成服,与在京者同。至于大行皇太后谥号,礼部拟了好几次,送上来他都不满意,命再议。

谥号也就罢了,无非就是挑各种美字,总能选到合适的。但要求在京官员哭临二十七日,这不单是逾礼,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这一个月之内荒废了朝事,非但罢了早朝,连批阅奏折的时间都没有了。

于是这份奏折一下,立刻有无数人上书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其实通常来说,因为是丧事,朝臣们一般都会通情达理,便是丧仪略有逾礼之处,也只是表明皇帝对大行皇太后的重视及心中的哀痛,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要不是不能忍,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上折子。

僵持一日,第二日王霄入宫,与李定宸密谈了半个时辰,而后百官哭临二十七日改成了七日。但李定宸自己却是坚定的要服丧二十七日,丧服不朝,剩下二十天的早朝,群臣们只能在王霄的带领下对着空空的御座行礼。

虽然仍旧比之大秦朝所有的后妃都隆重,但既然是讨价还价的结果,朝臣们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而后是设灵堂哭奠,大殓,装椁,封棺。

李定宸诸事不管,每日作为孝子跪在灵前,偶尔分心,也是跟礼部的官员争各种仪制。越罗虽然有许多事要安排,但也同样尽量抽出时间过去。这样一来,几位亲王和王妃也不敢懈怠,每日起早贪黑,从王府赶过来守丧。

而有了他们,其余宗室和官员及命妇更不敢懈怠,膝盖跪肿了眼睛哭红了也只能熬着。

在这样一群人之中,某几个人虽然穿着素服,每日也跟着跪在灵前,但看起来精神很好,眼睛更是不见半点红肿,自然看起来就打眼了。其他人即便哭不出来,但掐大腿也好,帕子上浸姜汤辣椒水也好,总归做出了样子,他们却是样子都不愿意做。

李定宸也不客气,当着所有人的面,便将这几个人拎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一纸诏书把人贬成了庶民。

顺便还给对方定了性,不忠不孝不义,不配立身朝堂,三代之内不许科举出仕!

一开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他是心中不痛快,再者这些人的确对太后不敬,被发作也不奇怪。谁知这一套连消带打,尽显身为帝王的雷霆之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这件事给落定了。

让所有原本对此不甚重视的臣子们都是心头一凛。

皇帝虽然年轻,但已经不能小看了。

虽然陆续有人上书劝谏,认为正值丧期,如此处置不太妥当,请皇帝开恩,但这些奏折李定宸连翻都没翻,一律留中。

通常而言,上折子的流程是:大臣们写完奏折,送到通政司,由通政司抄送内阁,内阁票拟出初步的答复,将重点挑出来写成条陈夹在奏折之中,再送往御前。而李定宸用朱笔批复,成不成总要给个态度,然后发还到各个上书的大臣手中,让他们知道上面的态度。有些奏折虽然不能通过,但批示并不少。

而留中不发,就是耍流氓,假装不知道这些奏折的存在。

反正每天送上来的奏折那么多,也不是每一份皇帝都能看到的。一般都是挑着重要的看,不重要的暂时搁着,有空再说。

之所以殿中省的太监受人追捧,盖因内阁送来的奏折都由他们整理。交好这些太监,把你的奏折放在最上面,皇帝自然一眼就看见了。而得罪了他们,给你塞进不重要的那一堆里,几年都不见得能看到,最后也就是往库房里一锁完事。

而似如今这般,李定宸尚未亲政,中常侍代为批复奏折,那几乎可以说是代行皇权了。

来宝被换下去,张德上位之后,一开始还是在殿中省办公,每天过来给李定宸问安,“不经意”的将军国大事给禀报了,偶尔也会询问一下李定宸的意思。

之前李定宸搬到太平宫去住,他索性也把办公地点给搬了过去。就在皇帝跟前,究竟是他在批折子还是李定宸自己上,谁知道呢?

也正是失去了来宝这个臂助,让王霄失去了对宫中的掌控,不能再内外一心,李定宸才能逐渐开始插手朝堂。

而现在他摆出这种不配合的态度,朝臣们自然不会满意。被贬的人除了两个宗室之外,其他的都是文臣。虽说官位不怎么要紧吧,但毕竟士林之间彼此互相声援,有一个基本点更是不容动摇:十年寒窗科举入仕,可不是那些幸臣,能任由皇帝一道旨意就贬下去。

至于是非对错,谁在乎呢?

皇帝今日能随意处置了这几个人,将来就能随意处置他们。涉及到文人集团的根本利益,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以往如果出了这种事,往往是王霄出面。就像之前皇帝要求官员哭临二十七日时那样,王霄去找皇帝,关起门来密谈(在许多人看来多半是王相把小皇帝数落训斥一顿),然后小皇帝就会主动后退一步。

哪怕只是夺官,保留功名呢?或者自己贬为庶人,但子孙辈还能科举也成。

须知一个举人就能撑起一个家族,若是一个进士,家族立刻就能显贵起来。子侄辈再考出一两个,俨然便是当地豪族。而三代不得科举,豪族也会没落,被磋磨成平民甚至贫民,再没有复起的时候。

在王霄这个位置上,他代表了整个文臣集团,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这个头都不得不出。

然而这一次,王霄开口也未能劝动因为太后新丧而满心悲痛的皇帝,反倒让君臣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孝期还没过,就已经有年轻的官员们——尤其是那些清贵无事的词臣们互相串联起来,预备上书劝谏。

第55章 太白星出

外间种种纷纷扰扰,宫中自然不是半点消息都没听见。但李定宸都只听过就算,并不当真放在心上。

反正自从他即位以来,这些文臣们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阵,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一回挑的时机着实可恨,若只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要是将此事弄得沸沸扬扬,少不得也要处置一番。

但至少不会在孝期。

之前贬斥了那几人,已经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如今孝期之中,不宜再大动干戈,且留待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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