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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个人不在,她怎么能够嫁与他人。

这念头仿佛一把尖刀,瞬间劈开她所有的退缩与犹疑,在她胸口燃起熊熊的火焰:这世间有那么多的男子,有的温柔多情,有的风雅迷人……可她想嫁的,只有魏钧一人而已。

可哪怕是在这个世界的魏将军,也根本不是那个同她共过许多患难,陪她笑,怜她悲,惹她嗔……她所爱上的魏钧。

是啊,在她能清晰地捕捉到这个念头之前,她已经爱上了魏钧……

第69章

御花园里, 年轻的帝王站起身,抖一抖袖底柔风, 每一寸筋骨都透着舒展。

他不在乎这里是幻境还是真实, 只知道这样的结局已是最好。他再不是那个为社稷殚精竭虑,勤勉却孤独的君主, 他有妻有儿,有这安宁繁盛的锦绣江山。这些年, 他清缴了所有木崖在大越安插的势力, 派大将军魏钧出关远征,将木崖王打的再不敢有觊觎之心。

从此便是海清河晏, 山河永固, 大越百姓无需再受战火之苦, 日后入了皇陵, 他也能无愧于先祖交于他的这片江山。

想到这处,他转头看了眼,坐在石桌旁, 眉眼还凝着怔忪的苏卿言,轻捏住黄袍宽袖,朝她浅浅一揖,嘴角噙着感激的笑意, 这已经是一个君主能在人前显露的, 最大的敬意。

苏卿言这时才彻底从恍惚中抽离,忙站起还礼,靖帝却冲她摆了摆手, 笑着道:“朕先去准备晚上皇后寿宴的事,你就在这儿随便逛逛,无需太过拘谨。”

苏卿言很想说: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可把皇宫都逛够了,但这话总藏着些微妙的尴尬,于是点头应下,问道:“魏钧……魏将军现在何处?”

靖帝一愣,又露出了然的表情道:“他刚清理完木崖余部,邸报是昨日送来的,应该在这几日就能回京。”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他现在应该还未认识你,等到他回来,朕会为他摆一场庆功宴,到时候由朕亲自引你去与他认识。”

苏卿言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勉强笑着谢恩,内心却百般不悦:魏钧占过她那么多便宜,现在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还得靠着靖帝的面子才能与他见上一面。

再想着,万一他将自己当作那些对他迷恋攀附的女子,摆出副倨傲不屑的模样,实在是气得想咬牙,想狠狠骂上他几句!

可真正的那个魏钧,现在还不知流落在哪个时空,或者,他回到了他们该呆的那个时代,而自己已经永久沉睡了……

这念头让她的心揪成一团,轻轻一扯,就难受的想要哭出来。这里仿佛她曾梦想过的桃花源境,姐姐和姐夫鹣鲽情深,苏家是无可动摇显赫世家,她是相府嫡女,皇后胞妹,一切都堪称完满。

可只是少了那个人,原本斑斓的画卷便少了色彩,渐渐剥落出灰白的底色,这令她觉得心悸难安,甚至是……深深的恐慌。

她边想边由宫女领着往自己寝殿里走,这御花园她已经走过数百遍,此刻又怀着重重的心事,任身旁缀花盈香,也根本无心欣赏,直到被宫女喊了声:“苏姑娘,小心……”她才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再走两步,就得撞上一个人。

谢云舟穿着青色朝服,看品阶并不太高,却令他多了几分文士淡泊的洒逸。他见两人对面就要撞上,弓腰她谦谦一揖,然后侧身往旁让开,谁知对面的女子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他,想了想,便挂上浅笑道:“苏姑娘,在下翰林院学士,谢云舟。”

苏卿言这时才惊醒过来,连忙也对他还了一礼,喊道:“谢大人。”

谢云舟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等了半晌,看着眼前的女子眼波潋滟,其间辗转过数种神态,最后终是归于淡淡的喜悦与宁静,对他道:“我听陛下说,谢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令人钦佩。”

谢云舟有些诧异,随后露出些许羞赧道:“姑娘谬赞,实不敢当,谢某自问并无的本事,不过是安守本职罢了。”

苏卿言道:“谢大人何须自谦,做人也好,做官也好,能不被名利所惑,甘愿淡泊以明志,已经是极大的不易,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谢云舟怔了怔,不知为何想起些久远的往事,如果怀玉还在,也会为现在的他而骄傲吧。

等他再回神时,那黄衫朱裙的女子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转头久久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清风拂面,嗅着四周浮起的花香,嘴角漾起个满足的笑容。

苏卿言回了寝殿后,总觉得心神不宁,想去找姐姐好好说些话,又怕打扰了她准备晚上的筵席,只得硬忍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苏相和周夫人被一并请进了延禧宫,苏卿叶许久都未见到母亲,在偏殿和她搂着说了许多话,苏卿言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听着她们闲话家常,恍惚间仿佛回到幼时,姐姐还未出嫁时的情景。

可如今世事变迁,她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做白日梦,懒散的苏家二姑娘,正偷偷叹了口气唏嘘,突然听见母亲笑着道:“到底选谁,可得问问你家这个还未开窍的妹妹。”

她抬眸一看,只见母亲和姐姐都正望着她,笑得意味深长,于是怔怔回了句:“什么,什么选谁?”

苏卿叶亲热地将她的胳膊一挽,道:“这里就我们母女三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说看,周家三郎和永宁侯世子,你到底更心仪哪一个?”

“啊?”苏卿言听着这两人的名字,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然后才想明白:现在的她是相府唯一的嫡女,更是皇后的亲妹,那两人就算为她争风吃醋,也根本没人敢再对她下什么“家宅不宁,门庭祸乱”的定论。相反的,不少人都会想要攀上相府这门亲,包括那位把她当作祸水来看的秦老夫人。

“嫣嫣,你怎么了?”苏卿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靠过去笑着道:“还真害羞啊?虽然你才刚及笄,可也是个大姑娘了,周家三郎和咱们家是世交,又和你青梅竹马,按说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我总觉得他的性子太软,只知受家族荫庇,在官场难有发展。而永宁侯世子虽然迟早要袭爵,但他论资质,论才学,在世家子弟里算是顶尖的人物,在未婚配的同龄人里,怕是只有那个魏钧能与之匹敌……”

“自然不能!”苏卿言脱口反驳道:“魏钧十七岁就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刚及弱冠就被封大将军,哪是在京中悠闲享乐永宁侯世子能比的。”

苏卿叶和周夫人对望一眼,同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你对魏钧……”

苏卿言觉得有些尴尬,连忙低头搓着衣角道:“还不是秋婵那丫鬟老对着我嚼耳根子,再加上骆家表妹总提他,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他的事。”

苏卿叶转动杏核般的瞳仁,露出个了然的笑容,道:“原来如此,看来妹妹不是没有开窍,而是早就心有所属,才看不上那些提亲的俗人。”

周夫人却显得有些忧虑道:“可听说魏钧眼高于顶,骆家大姑娘对他仰慕多年,你那姨妈多方托人,魏钧却连她一面都不肯见。还有……”她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他娘长公主是何等气焰,对儿媳妇必定横挑鼻子竖挑眼。咱们家二姑娘身后跟着一整排士族高门等着求娶,我可不愿她被人说是高攀,去将军府受尽委屈。”

苏卿叶却摇头道:“我家妹子有本宫撑腰,谁敢欺负的了她。嫣嫣要嫁,必定就要嫁最心仪的那人,说起来,若是勉强嫁了不喜欢的人,才真是叫委屈呢。”

周夫人并不赞同,她娘家有势,夫家有权,并没有趋炎附势之心,只觉得女儿要嫁就该嫁将她捧在手心的夫家,哪怕比她家的门楣低上些许也无妨,更何况周家和永宁侯府都是能与相府匹配的士族大家,何必非选那高傲冷漠的魏将军。

两人为此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苏卿言看的目瞪口呆,头疼地按着额角,未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惹来她们这么认真的争论,仿佛明天她就要坐上花轿,只等着被抬进哪家的府门。

于是她正要出声澄清,自己对魏钧……应该说是对现在的魏钧并无非分之心,这时周夫人和苏卿叶竟愉快搭成了共识,让她明日先和永宁侯世子一同去惜月楼听戏,先探探对方的心意,若是两人恰好能对上眼,她们也无需再为她的婚事烦扰。

苏卿言自然拒绝,她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被秦老夫人嫌弃,连带着对那位世子也再无好感,偏偏又不能说出这个理由,结果再怎么努力抗议也未果,姐姐和母亲只当她是害羞,苦劝她只是听戏而已,要见了外貌谈吐才知到底喜不喜欢。

最后苏卿言说的口舌都干了,只得无奈地答应下来,按着额角想着,明日就随意敷衍下罢了。

于是第二日,她就随意梳了个发髻,选了件素色的衣裳去了惜月楼。谁知仍是看见永宁侯世子眼中露出惊艳之色,殷勤地将她带到雅间坐下道:“苏姑娘今日清婉动人,比秦某上次所见又更美上几分。”

面对他如此开门见山的夸赞,苏卿言在心中翻了翻眼皮,懒懒将盘中小食放进口里道:“秦公子见过我吗?”

世子笑了笑道:“是在一次花会上,不过匆匆一瞥,秦某便暗自倾心,自此再难忘却姑娘的倩影”

他说的极为动情,苏卿言却觉得无趣,拍了拍手,偏头看向戏台道:“开演了呢,咱们还是先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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