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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打进宫里,只需要时间而已。不足一万的左右翎卫禁军又怎么是五万浴血而归的西北军的对手?

伏玉看着这些慌慌张张的内侍,心底突然涌上一个念头,这么多人想要逃命,总有他们各自的办法,他只要跟着这些人,就一定能够逃的出去。

这么想着,刚刚心底的那一点阴霾也慢慢散去,忍不住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对比刚刚宫里的慌乱,长乐宫倒显得平静的多,伏玉脱了裘衣就钻进了里间,其他人也各自散去,没有人察觉这个小皇帝在刚刚那一会心里打了什么样的谋算。

程忠跟进了里间,回手将房门闩好,看着伏玉直奔自己枕下将前几日藏在那里的钱袋翻了出来,坐在床榻上数了一会,眉眼微微挑起,抬头朝着程忠道:“忠叔,你说这些银两够我们在宫外活多久?”

两个人都没出过宫,其实心里都不太有概念,只觉得银两还是要越多越好,毕竟他们一老一小,一时之间想要谋生也很困难。

两个人对着那银两研究了一会,开始在殿内环顾,想找些既值钱又不占地儿的东西,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程忠盯着那银两看了一会,突然道:“陛下,不然这次,您一个人先出去瞧瞧,老奴,老奴毕竟跟您不一样,等您出去之后,老奴就躲回咱们的老住处。等贺鸿仪打进宫来发现您不在,也不会想到老奴头上。等以后改朝换代了,自然也没人关注生活在这皇城里的老奴。”

伏玉听他说完就瞪圆了眼:“我说好了要带你一起出去,银两就算不够咱们也可以出宫了再想办法,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人留在这皇宫里,要是,要是贺鸿仪寻不见我,说不定就把帐算到你头上,那我岂不是害了你。”

程忠看着伏玉,面上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意:“老奴这条命啊,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没了,那时候我无意中惹恼了萧贵妃,挨了几十大板,扔到后花园等死,是您娘亲看不下去,每日里悄悄地来喂水送饭,还从萧贵妃那儿偷来了一点金疮药,这才保住了我这条小命,让我多活这二十年。”

“忠叔……”伏玉低低地唤道。

程忠摸了摸伏玉的头,像一个长辈一样:“十四年前老奴没能救下您娘亲的命就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您养大,毕竟您是她唯一的骨血了。老奴没有本事,但好歹还是做到了,这宫里,老奴待下去未必会死,可是您呆久了就一定会死。所以您就放心地走吧,至于老奴,留在这宫里,逢年节的时候也好有人给您娘亲点上一支香。”

伏玉哑然,一双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他盯着程忠看了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我从小没见过娘亲,有个父皇等于没有,至于其他亲戚血脉,也没人愿意认我,当然我也不稀罕他们。对我来说,忠叔你就是我的父亲,你把我养大,也该我来奉养你了。”

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成了拳,坚定道:“我既然想要带你出宫,就一定会把一切安排妥当,还是说,忠叔,你不信我?”

程忠对上少年澄澈却坚定的眼睛,忍不住感叹:“您虽然在外貌上像足了伏家人,可是这脾气秉性倒是更像您娘亲。”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伏玉的手,“您是我养大的,我自然信您。”

伏玉站起身,这一两年他长了不少的个子,这个时候程忠才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那个不到他腰间的小孩现在已经长得与他差不多高了。

伏玉在程忠的注视下走到窗边,顺手将窗子打开,飞雪在寒风的卷积下飘进屋内,伏玉伸出手去,看着那雪花落在他手上然后化成雪水,唇角勾起一点笑,回过头对程忠道:“忠叔,今年除夕夜我一定会带你到宫外去过。”

第八章

贺鸿仪的大军气势如虹,将都城围了已有两日,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时候离开都城,贺鸿仪甚至还命人作征讨檄文射至城楼上。在檄文中,他痛斥陈氏兄妹数宗罪,言明自己此次征讨只为除掉陈氏兄妹,保南夏皇室血脉。

伏玉坐在龙椅上打着呵欠看着下面争论不休的朝臣们。半个时辰前,他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只因为陈太后见到了征讨檄文要与朝臣们共同探讨退敌之策。

但半个时辰过去了,伏玉也没有听到一丁点的计谋,倒是愈来愈多的人开始游说陈太后开城投降,将贺鸿仪迎进城中,以换得一条生路。

伏玉微微侧过头,隔着珠帘他看不清陈太后的脸,但可以想象那张脸上此刻是如何的气愤。只是现在陈原不在城中,陈太后毕竟久居后宫,对朝堂之事并不是十分了解,原本还指望这些朝臣这么多人或许还能凑出什么好办法,结果却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废物。

珠帘碰撞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下一刻陈太后掀开珠帘径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站在御阶之上,俯视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冷冷地开口:“众卿的意见哀家都听到了,哀家原本以为众卿会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看来如若不是顾忌这殿外的禁军,众卿恨不得立刻绑了哀家出城投降吧?”

大殿上一片寂静,跟着诸位朝臣纷纷跪倒在地:“臣等惶恐,臣等无能,臣等愿为太后与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太后静静地凝视他们,良久,面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既然这样,那诸卿就留在宫中为哀家与皇帝分忧吧。”说着她一摆衣袖,“来人,将这武英殿看守起来,保护好列位大人的安全。”

说完,在众位朝臣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武英殿。

伏玉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不舒服的很,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回想了一下刚刚陈太后似乎并没有要他也留在这武英殿,便慢慢起身,对着一众朝臣微笑道:“列位为朕分忧着实是辛苦了,吩咐御膳房,今日晚宴一定要好生准备,切莫怠慢了诸卿。”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吞吐道,“朕,朕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抬手扯了扯程忠的衣袖,目不斜视地出了门。等到再也看不见殿里的那些人,伏玉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才拉着程忠的快步向前走去。

伏玉出来的匆忙,只带了程忠跟两个侍卫,出了大殿才发现那两个平日里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卫居然没了影踪,倒是守在武英殿门外的侍卫看了伏玉一眼,道:“陛下,太后说现在都城守军却人手,就将您的贴身侍卫征用了。”

伏玉愣了一下,将到了唇边的笑意硬是收了回去,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知道走过了路口,伏玉强忍的笑意终于彻底露了出来,他轻轻扯了扯程忠的衣袖,小声道:“忠叔,没人跟着我们啦。”

程忠看见他的样子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但想到这毕竟是在外面,还是低声回道:“我们还是回宫再说吧。”

两个人刚走到长乐宫门外,突然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包袱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鬼鬼祟祟地朝着四周张望,伏玉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人是他宫里的一个内侍,看这个样子大概也是听了不少的谣传,觉得宫里不安全的紧,想要趁乱逃出去。

伏玉微挑了一下眉头,突然快步冲了过去,直接站到那人面前,喝道:“站住!”

那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等到看清伏玉的脸时更是一惊:“陛,陛下。”

伏玉弯了眉眼,笑了一下:“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

那内侍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犹豫怎么回到伏玉的这个问题,在他思考间,伏玉又向前走了一步,顺手在他怀里的包袱上拍了一下:“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要不然,我叫侍卫过来,送你到太后那儿去?”

那内侍闻言一惊,慌忙跪倒在地:“陛下饶命,奴婢,奴婢宫外还有父母健在,每月都指望奴婢这点月银生活,前些日子宫外传来消息,说,说娘亲病种了,所以奴婢才壮着胆子想出去看看她老人家。”

“是嘛,那你倒是孝顺。”伏玉还是笑眯眯的,“那你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出去,朕就可以考虑当作没看见你。”

那内侍还是胆子小,一时之间也忘了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或许还不如自己,伏玉一恐吓就立刻全盘托出:“在,昭阳殿西侧的城墙上,那里有人凿了一个缺口,平日里用东西挡住,又因为昭阳殿死过人,他们说那里闹鬼,平时没有什么人过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奴婢,奴婢也是花了些力气才打听到的。”

伏玉弯下腰,伸手将那内侍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朕知道了。朕没看见你,也不知道你要干嘛去,在别人发现之前,快点吧。”

那内侍简直是目瞪口呆,怔愣地看了伏玉半天才想起来谢恩,然后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伏玉看着他走远才转过身拉着程忠,小声说道:“忠叔,我们能出宫了。”尽管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是语气里的雀跃与欢欣却是无法隐藏的。

所有的东西伏玉早就准备好了,而现在天蒙蒙亮,陈太后刚刚回宫休息,盯着他们的侍卫也被叫走,这偌大的皇城之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大概没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时机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从殿内找出事先准备好的包袱,就往昭阳殿而去。

不知道是因为天还未亮还是因为这皇城里的人早就逃光了,两个人一路走到昭阳殿连一个人影居然都没有撞见,路过昭阳殿门前的时候,伏玉顿住了脚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见到的画面,想起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可怜兄长,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程忠侧过头看他:“怎么?”

伏玉摇了摇头,低低地回道:“我只是觉得,我那个便宜哥哥其实挺可怜的。”

只是生在这帝王家又有几个不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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