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2 / 2)
“爹,您一直在屏风之后?!”叶秋嬗不敢置信,望向靳帝,后者稳坐如山,一切事物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朕一向信奉孝道,你们父女二人父慈女孝,女儿不肯连累家人,将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父亲也心疼女儿,舍不得让她离家受苦,竟宁愿丢了乌纱帽也要违抗朕的旨意。一家之中如此和睦,朕本该欣慰。”说到此处,靳帝状似扼腕叹息,又接着道,“只不过在国事面前,一切皆要搁置在后。想必你们父女如今已懂得这道理。”
靳帝一语也不知是褒是讽,但足以震慑住叶家父女。
叶芳埋首不语,叶秋嬗则迅速俯身连道不敢。
靳帝的目的达到,并不想逼得太狠让叶秋嬗生出反逆之心,命庄公公进来赐了她父女二人一箱珠宝,还特赦一顶御轿将他们风光送出宫门。所谓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便是这个道理。
出宫时,天色终于放晴,路面垒起半人高的积雪,抬轿的宫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着,他们这御轿也坐得不甚安稳。
“爹……”叶秋嬗尝试着唤了叶芳一声,后者回以一个冗长的叹息。
“从何时有这奇能的?”
“就在那次罚跪祠堂,大病之后。”叶秋嬗轻声道。
叶芳望着她,眼中的疲意难以掩饰。“怎么不告诉爹呢?”
“起初女儿还未发现,后来又惊恐这些变化。生怕被人当做是邪物,所以一直隐瞒着。之后却阴差阳错被谢少卿察觉了,再然后才传出风声,女儿也没想到会被皇上任命为密使。更想不到皇上竟要委派我去羌国……女儿并非故意瞒着您的……”
“好了,你不必说了,爹知道你身不由己。”叶芳抬起手盖在叶秋嬗手背上,两人的手都冰冷刺骨,传递不出半点暖意。
叶芳望着眼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叶秋嬗,眸中隐约湿润。
“爹只是担忧,羌国一途何其凶险,你一女子本该留在闺中安度华年的。”
所以他才会不惜冒着杀头之罪也要求靳帝收回圣令,而这一番作为叶秋嬗早在靳帝口中便已得知,既是酸楚又是感动。
“爹,你别这样说。皇上不是加派了两支禁卫随我一同去么,纵使它羌国路远,女儿也无需畏惧的。”
叶芳却连连摇头:“唉,你又怎会知道那羌国龙潭虎穴之地有多凶险。如今的新王并非嫡系,为篡夺王位不惜弑父杀亲,如今正是他江山动荡之时,必定要以和亲为由先平外忧,再除内患。你们此去便是卷入了朝政旋涡,活脱脱成了那居心叵测之人眼中的箭靶子,区区两支禁卫又怎能护你周全?”
叶芳身为朝廷官员,对羌国内乱是略有耳闻的,其中险恶他简直不敢细思。然而他口中所说又何尝不是叶秋嬗心中所想呢,只是明知前路未卜,她也只能强作镇定地迎难而上。
“爹,您该想开点,女儿身有奇能,这段日子以来帮助枢密省屡破奇案,每每身临险境都逢凶化吉,这证明我是个有福之人。皇命在上不得违抗,咱们何不借此建功立业,您不是一直想光耀门楣么?身为您的子女,我应有此大任。”
叶芳怔愣,惊讶于叶秋嬗如今雄心壮志,全然不该是一个闺阁女子所有。良久才回过神来自嘲地摇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叶芳盼了一辈子的光宗耀祖、建功立业,到最后还是靠女儿来完成……”
但叶秋嬗再有志向又如何?他做父亲的,宁愿她只是个寻常女子,也不愿她身处险境。
叶芳如今回想起曾经对叶秋嬗的忽视,更是追悔莫及。握紧了她的手,喃喃忏悔:“怪爹没有本事,若是我叶氏家大业大,他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你派去那虎狼之地……”
叶秋嬗却十分冷静地立即止住他的话,“爹,此事已成定局,您与其这般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来,早日替女儿启程做好准备。”她真怕叶芳的话传到那两个暗卫的耳朵里,要是又在皇帝面前参一本妄议尊上,他们叶府可真是吃不消了……
叶芳经她提点,立即清醒过来,心道自家女儿果真脱胎换骨了,做父亲的却在这无谓地伤春悲秋,实在好笑。
他始才收敛情绪,强做镇定。心里头却源源不断冒出愧意、悔意和担忧,传入叶秋嬗耳中,难免又是一番感动。破天荒地她挽住了叶芳的胳膊,头也随之靠了过去。
好似自赵氏过世以来,父女俩的心头一次靠得如此之近。
是夜,安稳回府。
为免家人担心,他们只能佯装无事各自回了院子,直至夜深人静,叶秋嬗才又悄然起身,将两名暗卫召出。
两道黑影跪俯在她床前,似乎比往常更加恭敬。叶秋嬗打量着,半响未开口,直到觉察出一点蛛丝马迹,才向其中一个指了指道:“你是天甲对吧?”
那人随之一怔,拱了拱手答道:“属下正是。”
叶秋嬗勾唇笑了,心道原来这暗卫司也并非牢不可破。就眼前这两人来说,打眼看去毫无差别仿佛复刻一般,但真要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瞧出些许不同的,只要具有个人特点,那便能寻到突破口。
“天甲,你去打探打探近年来羌国国内发生的内乱,前因后果,牵扯了哪些人,都一一打听清楚了再回来汇报给我。”
她道完又转向另一人:“天乙,你去查查近一月内,京城权贵人家中有哪些异常动向,特别是谢家、白家和岭南侯府,务必在这两日呈报与我。”
两个暗卫没有丝毫犹豫,领命离去。
室内再次回归寂静,微弱的烛光下,叶秋嬗双眸却明亮如洗。
靳帝不是怪罪她空置大权么,那么这次她便物尽其用好了。
第69章
不愧是暗卫司出来的人, 不到两日,天甲和天乙便收集好情报, 传达到叶秋嬗手上。
叶秋嬗将两份情报反复琢磨了一下午,终于摸出点头绪来。
天甲那份详细记录了羌国近年战乱的内情, 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两个嫡系王子争夺储位,最后却叫一个平庸的庶出王子赶尽杀绝。这个庶出王子便是如今羌国的新王。
能够如此忍辱负重多年, 只为一朝反逆, 由此可见这羌国新王是个狠角色的。而奇怪的是,两个嫡系王子斗的两败俱伤之时,恰与当初异族人频繁在靳朝生事的时间不谋而合。
叶秋嬗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定然是那坐山观虎斗之人的诡计, 两个嫡系王子既要不遗余力地窝里斗, 还要忌惮靳朝不断施压,如此内乱外患之下,自然便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靳帝后来明白被其利用, 自然怒不可遏,且又有镇守边疆的大臣上报, 边界州县查处的贪官污吏的财物中有大批不明来历的银两。他怀疑这是那些官吏与羌国人勾结所得,甚或是还有更滔天的权势隐在幕后,而靳朝上下能够有此权势的也就那么几户世家。
首当其冲的便属谢氏。谢相在朝中地位超然,不可撼动,靳帝畏惧他生出不臣之心,所以在当初把叶秋嬗安插在枢密省时, 便有所打算。
叶秋嬗大致明白了靳帝的思虑,再去看第二份情报,关于靳朝各大世家的。都是些寻常家事,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异常,只是不知背地里是否会有动作。而她一眼便注意到白家。
情报上书,白家近日采买了一批新奴才,其中有两人是宫里到年龄退下来的宫女。
这样的宫中老人被买进府必然不敢拿来伺候人,一般都是让她们教授府里姑娘礼仪的,而白家正好有几个待嫁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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