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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手中用来擦水的东西甚是奇怪,并不是常用的布巾等物,而是一团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可是那东西却似极是吸水,一抹上去,那案上的茶水便几乎被它吸干了大半。

“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瞧着用来擦水倒极是好用?”我问道。

逢春道:“回禀夫人,此物名为水绵,乃是生在江水中的一种物事,周身满是小孔,如棉花一般最擅吸水,因此江边百姓便给它取名为水绵,拿来吸水或是擦拭案几桌椅,最是好用不过。”

想是此物生在南方一带,我久居北地,竟从未见过,不由道:“此等奇异之物,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忽然心中一动,问她道:“可否给我一团这水绵?”

逢春只当我是好奇,忙去取了一团新晒好的水绵过来。

我接过那黑乎乎的一团,试了试它能吸多少水,越发觉得满意。倘若这一世,到了最后仍会有一杯毒酒送至我面前的话,那么,有了此物的妙用,或许……

虽然明知若是章羽不肯放我离去,我若想凭一己之力逃出去,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可我却仍旧有些不死心,只因困在这里,只能无助地等人来救的滋味实在太过难熬。

前世的时候,因为有腹中的琮儿陪我,倒也还好过些,可是如今,我孑然一身,被困敌营,再加上心中对卫恒的挂念,简直是度日如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虽然我此时身中的媚、毒因被水蛇的毒性抵消,每月再不会身子燥热、焦灼难耐,可是心中汹涌而起的思念之情,却磨心蚀魄,更是让人难以承受。

后来,每每回想起那段被困荆州的日子,我都有些诧异我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幸而,我只煎熬了七个月,便有望能重回卫恒的身边,若是仍旧如前一世那样,等足了九个月,真不知我能否熬的下来。

第69章 重逢

123前后两世, 在章羽水淹樊城时,卫恒为了护住我,所受的伤势都极为严重,便是说一句累他性命垂危也不为过。

因伤得太重,前世时他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才苏醒过来, 跟着又在病榻上躺了两个月, 不等伤势痊愈便主动请缨,重又披挂上阵,领着几万大军去攻打章羽。结果, 因求战心切, 太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伤口迸裂,左臂复又中了一箭, 又在病榻上休养了月余。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 这一回, 他仍是对自己的伤势不以为意, 甚至比前世时还早了十余天,便领着五万大军,兵临樊城, 迫不及待要打败章羽。

当我听到这消息时, 早已被章羽送到了他在零陵的宅邸。

樊城和零陵, 相距数百余里, 前世的卫恒为了跨越这数百里, 用了长达五个月的时间。

而这一世,他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夺回樊城,攻破长沙,和我之间只隔着短短百余里。

可我却宁愿再多煎熬上几个月,也不想他急于求成,忙着上阵破城,又将伤口迸裂。

这日,我正在对天祷告,忽然听得府中一片嘈杂之声,逢春脸色大变地跑进来,“不好了,夫人,糜将军反了!”

章羽此时并不在零陵,而是据守在湘东,那是长沙郡最后一个城池,一旦湘东失守,卫恒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取零陵。

是以,章羽在退守湘东时,特意命他的副将糜方先行返回零陵,加强一切守备。

哪知,他在前方尚且不曾被卫恒打败,反倒是被糜方这个他最为信任的副将先行背叛了。

可为何前世时,糜方并不曾背叛章羽?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卫恒的攻势太猛,以致于动摇了章羽手下将士的军心?

逢春扯了扯我的衣袖,着急道:“夫人,糜将军已经背叛了主公,领着一队人马朝府里杀来,想要劫了夫人去到江左,将夫人献给那江左之主孙周,好换取高官厚禄。”

她喘了口气,急切道:“主公临走之前,曾交待奴婢,定要照料好夫人,若是有什么意外,就带夫人先藏到府中的密室里,还请夫人千万信我,这就随我去藏到那密室里。”

我立刻便道:“你这就带我去吧。”

逢春见我毫不犹豫便相信了她,有些动容,她垂下头飞快地抹了把脸,低声道:“多谢夫人信我,您放心,奴婢定会保护夫人周全的。”

我之所以会信她,是因为前世时,在零陵城破,章羽弃城而逃前,也是这样吩咐逢春的,让她扶了我藏到府中的密室里,好避过兵慌马乱的那几天。

哪知好巧不巧,我在那密室里藏了不到半天,忽然就发动了。原本再有一个月才到生产之期,许是忧思过重,又或是因为之前的大病身子虚弱,以致我的琮儿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提前来到这个世间。

那密室里只有我和逢春二人,并一些麦饼蜜水,莫说接生的稳婆了,就连热水、剪子这些东西都没有。就是在那样的危急时刻,卫恒带着人及时赶到,又救了我一命,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当时那一幕,被困在零陵的这几个月,我已经不知回忆了多少遍,每每想起时,心中仍是激荡不已。

卫恒冲进这间密室时,我早已痛得晕了过去,若不是离魂时如一个旁人般飘在半空看全了那一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卫恒发现我正因生产而命悬一线时,他竟会是那样的紧张和担心。

除了最初的惊讶,余下的时间里他只顾担忧我能否平安产子,再不曾想到其他。

当时的他,从未想过琮儿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在意的只是我的生死。他不顾连日征战的疲乏,在产房外守候了一天一夜,直到亲自确认我平安无事,才在我的床边晕了过去。

前世的他,总是这样,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对我的情意浓厚的藏都藏不住,可一到我面前,就总是冷着一张脸,半点心绪也不肯泄露。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恨不能早日见到他,我甚至想要将我看到的这些前世种种都告诉他,然后再问问他,为何前世时那样吝啬,不肯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意。

我心中焦灼,可步子却慢慢缓了下来。

章羽这处府邸的密室是在地窖之中的一处暗门之下,沿甬道朝右走上五六丈便是,可是逢春将我扶入暗门后,却领着我沿甬道往左而行。

若我不曾在落水时看过前世的情景,自当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是现下,我却不得不问道:“你这是要将我带到何处去?”

地底昏暗,我隐约瞧见她身形微微一顿,声音有些瑟缩道:“婢子带您往密室去,再走片刻就到了,夫人快些跟婢子走吧!”

我却再不肯挪动一步,“再走片刻,不会到那处密室,只会走到府外去。逢春,你并不是要带我去密室藏好,而是想将我带出府?”

她有些惊慌,“您怎么会知道?这密道主公只告诉了我一人……”

我心头有些微微发苦,她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之所以会知道这密道另有一处出口通向府外,正是前世时她告诉我的。

“夫人您别多想,婢子是怕万一他们搜到了那处密室,不如咱们还是先逃出府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更稳妥些。”

我亦不愿多想,前世时是她陪我躲在这密室里,不离不弃,在我即将临产时守在我身边,我实是不愿去猜疑一个前世曾待我极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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