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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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说话有的时候就是说不上重点,赵莺莺也不着急,反正无事可做,一边打结子一边听祖母说故事也好。

方婆子一会儿说到重点了:“他那套唱书没什么意思,看得出来他本来也不是唱书艺人, 只不过会一点皮毛罢了。可能是这次遭灾之后家里没有着落,这才走街串巷做起唱书艺人的。我便干脆让他不用唱那些三侠五义的故事,唱些老家的点子春口就是。”

什么是点子春口?就是各行各业的行业切口,这些话不是行内人根本听不懂。不过时间久了,一些当地总结的民俗谚语也被称之为点子春口。

“春雨糟...”方婆子起头唱了第一句赵莺莺就不解了,谁都知道春雨贵如油啊,这怎么说‘春雨糟’呢?

王婆子笑着解释:“我可不晓得什么春雨贵如油,也不知道你小姑娘哪里听来的糊涂话。反正在我们这里最怕的就是春雨,一旦下春雨可不得了,庄稼的根都要烂在地里。”

这时候正好王氏走廊子下经过,便道:“莺姐儿恐怕是在书里学的,我仿佛记得是有这一句的。不过啊,这每个地方不同,说春雨贵如油的恐怕是北边了。咱们这种湖泽遍布的地区,凭他是旱地挖一尺异能见湿,哪里敢盼望春雨。”

赵莺莺恍然大悟,上辈子自己生活在北边,更多的生活经验也来自北边。那时候听到的总结的民俗谚语也肯定是北边的,然而须知道这些民俗谚语最切合当地,一旦换了个地方,那就是南橘北枳了。

“那什么是‘六月涨,七月断,八月沾’,什么是‘三月九月重阳天,无事人莫到江边走’。”赵莺莺又问。

方婆子解释道:“六月下雨七月断,至于八月,虽是一般不下大雨,但一旦下雨那就不得了,这就叫做‘沾’。至于说三月和九月最多的就是重阳天,重阳天就是大风大雨的日子。这种日子江边大风大浪的,当然不能随意到江边去。”

赵莺莺心里感叹果然是湖泽密布的地方出来的民俗谚语,基本上只说下雨的事情,对于干旱则没什么总结——话说这种地方怕什么干旱!

方婆子一边说一边叹:“这可不是说着了,‘八月沾’,虽然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但是要么不下雨,一旦下雨就不得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有一次,那时候我们村子背后有一条大河,八月份天上连绵不断的下雨,我爹和村里的青壮一起去防汛。整整一个月都吃住在大堤上,因为那雨水也是连绵不断了一个月。”

“这一次也是遇上了!”

正在方婆子和赵莺莺感叹这一次遭灾的事情,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赵莺莺用支棒撑起窗子,伸出头去看,这才看见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王氏正在用力关门,而外面有人往里挤,一下子把王氏挤倒在地了。这赵莺莺如何能忍,连忙掀开门帘,跑到门口。

一看是张家人,连忙道:“你们做什么欺负我娘?难不成是是见我家人少,便仗着人多来了?”

赵莺莺的一张嘴轻易不做这种用,但是厉害起来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语言是很奇妙的东西,一开始张家人来找赵家人,大家当是家务事不好管。

可是赵莺莺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切都变了,大家立刻就觉得赵莺莺说的是对的——这可不就是张家人仗着人多在欺负赵家么。而这么一想,立刻就有人站出来了,毕竟这可是在太平巷子啊,由着外来的欺负自己人是怎么回事?

有人立刻道:“我去叫牌长来!”

也有人道:“这些个外来的是怎么回事?咱们太平巷子要是老有这种生面孔进出,孩子都不敢轻易放到巷子里玩耍了!”

“嘿,我倒是知道他们。听说是赵家老太太的老家亲戚,所以老师上门混吃混合要这要那。要我说,这就是赵老三脾气好了,换做一个暴脾气的,遇到这种事儿,立刻就要打出去罢!”

张家人听到这些街坊邻里要插手帮忙,立刻慌了。大声道:“你们管什么,这都是咱们家的家务事!自家有什么事还不去料理?呆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就问:“得了吧!谁都知道这家姓赵,要说家务事那也是赵家的家务事,难道说你们也是姓赵?”

这话一说所有人哈哈大笑。

张家人涨红了脸,张大姑争辩道:“管你什么姓不姓赵,总之我们是这家的大哥大姐家,这难道还不是家务事。”

之不管围观的人相当不给面子,有促狭的挤眉弄眼道:“我今日才知道,不是一个姓的也可以是大哥大姐,你倒是说说清楚啊,不然小心你爹地下跟着不安生!”

也有想讲道理的,缓和着道:“张家的,你们还是回去吧!说真的,如今就是亲兄弟,只要是分家了的,也没有什么家务事的道理。何况你们这种...你们在这边闹的凶,张家却是不认的。等叫来了牌长,张家不说话,你们都要被赶出去。”

张家的也有几个稍微有廉耻心的,这时候已经低下头来。但是也有几个如张大姑一样早就把脸皮踩在脚底下的,大声道:“我是他大姐,就算不姓赵也是他大姐,你说是不是家务事?他要是敢不认,我是没办法的。但是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日日在他门前闹腾,我看他怕不怕。”

赵莺莺本是一个小孩子,不该多嘴,但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想要反唇相讥几句。却没想到王氏把她推开:“你小孩子家家在这里多什么嘴,还不旁边呆着。”

王氏想的很多,在场这么多街坊邻里,要是赵莺莺说了什么厉害的话,外面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利。

只不过赵莺莺不能说,她王氏却能说的。只见王氏冷笑一声:“那你便试试呆在这里闹腾,我想着闹腾是闹腾不来饮食的。就是不晓得你家能供应你做白工到几时?”

王氏说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张家和张大姑的夫家刘家都是穷苦人家。最多就是有几亩田地,比佃农和长工强一些。最近的天灾已经掏空了他们的家底了,这要做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情也持续不了多久。

何况上次王氏可以间接把他们送进衙门,这一次自然也可以。上一次进衙门的张家人运气还算不错,只打了十下板子,也没有特意往重了打。总之衙门回来之后虽然躺了几日,但是万幸的是没有一个人身体因此受到影响。

不过张家人绝对没有测试运气的打算,谁知道下一次被送进衙门还能不能遇到这种打板子的方法。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下半辈子都毁了。

只是张大姑这时候也是没办法了,哭号起来:“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们,欺负我们穷,我们脏,我们是外头来的...你当我们想这样死乞白赖的么?谁不想堂堂正正的,只不过这世道不让我们堂堂正正啊!我们活不下去了,只能求人帮忙......”

这样哭号还是有一点用处的,一些男人家见张大姑这样说就不好意思太强硬了。只不过一些当家的女人则更加敌视——这些持家的女人对这种装可怜的打秋风穷亲戚从来是深恶痛绝。

这倒不是他们看不起穷亲戚,只不过第一,他们自顾不暇,对于打秋风当然就喜欢不起来。第二,真可怜还好,装可怜就更让人恶心了。而张大姑就是不折不扣的装可怜,她骗得过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但是骗不过这些女人堆里斗心眼儿的妇女。

张大姑说的那些话都是看似有道理,其实一句道理都不通的——你可怜,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了吗?因为你可怜,所以亲戚就一定要养你?因为你可怜,旁的人就一定要让着你?这是哪门子道理嘛!

王氏也是众多妇人里头的一个,她冷冰冰地站起来,扶着门道:“可别说你们想要堂堂正正的了,那是糟蹋了堂堂正正这几个字!要真想堂堂正正,当初和如今该是这样的表现?张家大姑,去哦劝你别把人家都当傻子和软柿子,要么被你骗,要么任你揉搓。这些日子下来你的底细我不知道?再哭的厉害我也不会心软的,因为我早就看清你和你那些亲戚的真面目了。”

“我把话说在这里,我赵家的门不想让你们进——你们刚刚是把我撞开的吧?这强闯良民家宅的,这是强人还是盗匪?这些日子扬州除了许多案子,这样的也够得上送官了吧!”

张大姑听的一愣一愣的,她胡搅蛮缠的功夫是出了名的。当初在乡下的时候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周围的人家都算是怕了她了。她以为城里的妇女多少讲些体面,自己本来就是赵吉同母异父的姐姐,说话做事总不能那么绝吧。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在王氏过去十几年如一日和孙氏的争吵与风波里,王氏早就已经锻炼出了反应能力与嘴皮子。张大姑或许在不要脸皮这一点上可以与张氏争锋,但是在另一点上就远远不如了。

那就是身份,最重要的是身份。

虽然都是方婆子的子女,血缘上的兄弟姐妹,但是也就是仅此而已了。宗法是不会承认这种亲戚关系的,而宗法不承认的东西,也就不要指望别的人能承认多少了。

王氏不可能和孙氏翻脸,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搬出去别居,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实际上王氏一家就是这样做的。

但是王氏可以和张家翻脸,如果不在意方婆子的脸色,王氏就算当作不认识张家人都没有问题。旁人最多笑两句,当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几句。

“老三家的,你别说了!”就在张大姑发愣的时候,方婆子发话了,这立刻被张大姑当成了大救星。

摆出得意的嘴脸道:“就是啊,弟妹还是守本分一些,不然惹怒了婆婆可不是说着玩的,弄不好就要休回家去呢!”

方婆子却没有如张大姑想的那样真的成为张家的大救星,她只是极其严肃地看向堵在门口的张家人:“大丫头你也闭嘴,说的没错,赵家没有张家人站脚的地,你们出去。”

赵莺莺眼前一亮,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直觉得愧疚张家兄妹,从而做出不当事情的祖母居然在重要关头站到了自家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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