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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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霍令德离开,霍令章也未曾让人进来收拾,他在这灯火之下坐了许久,而后才起身推开一面窗棂。九月的夜是凉得,冷风拂过他清寂的面容,而他看着外头的夜色却不知在想什么…霍令章在这窗前立了大概两刻有余,他才敛下了眉目从怀中取出一只荷包。灯火摇曳,隐约可见他手中握着的那只荷包已经很旧了。

其实这只荷包无论是配线还是花样都算不上好看,大抵是头一回绣,就连丝线也未曾埋好…可霍令章却仿佛对待珍宝一般,他的指腹细细拂过那上面的丝线、纹路,动作轻柔,就连先前清寂的面容也带着几分笑。

明月当空,夜色越深。

霍令章却依旧立于窗前受着冷风袭面,而他的手中也依旧小心翼翼握着这只荷包,低眉敛目,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第37章

“你往日最不喜欢做这些东西…”

许氏手里头握着一个绣绷,这会正低着头引针穿线, 等把那黄线穿过牡丹正中的花蕊才朝霍令仪那处瞧了一眼, 待瞧见她手上的绣绷花样也渐渐成了型, 口中才又笑跟着一句:“倒是未曾想到如今竟能静得下心陪我。”

霍令仪闻言是轻轻笑了笑。

她往日的确不喜欢这些女红之物, 总觉得这东西怪是无趣, 只是近些日子陪着母妃闲来无事做了几遭倒也摸出了几分趣味。

她看了看绣绷上的花样,虽只是最寻常的蝶穿牡丹, 可比起往日总归是能瞧出几分样子了。

“等我把这手头上的花样绣好就给母妃亲自做个荷包…”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又握着银针穿起了线,一双眉眼微微低垂, 倒是透着一股子难得的认真。

许氏眼瞧着她这幅模样,眉眼便又止不住化开一道温和的笑意。她把手中的绣绷放到一旁的案几上,手握过一旁放着的茶盏饮下一口热茶,等热茶入喉,她便低头指点起人哪处需再注意着些,跟着是又一句:“说起荷包,倒是让我记起你头回央我教你做荷包时的模样。”

“那会你说信芳生辰将至, 还说与他承诺要给他好生绣一个荷包作为礼物…”

许氏记起了这些旧日里的光景, 面上的笑便又深了几分,她仍旧握着茶盏,低垂的一双眉眼泛着柔和, 口中是继续说道:“只是那回也没见你坚持几日,后头倒也不知你那荷包是送了还是没送。”

霍令仪耳听着这些话,握着针线的手却止不住一顿。

这桩事虽然过去已有几年光景了,可如今记起来却也印象深刻。彼时她对柳予安已生有几分爱慕心思, 便想趁着他及冠之日送上一份难得的好礼…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该送什么,后来想着别的姑娘家最爱做那些女红之物送人便也动起了这个心思。

那是她头一回央求着母妃教她做女红之物,为得就是想柳予安开心。其实这后宅内院里的女儿物哪里比得上外头策马打草过得肆意快活?可那会,她却是真的打算为了柳予安收敛起自己的性子,做一个真正的名媛淑女。

只是她素来舞刀弄枪最不惯这些,勉强跟着母妃学了几日也不尽人意。

不过——

霍令仪记得当初自己倒是的的确确亲手做了个荷包,只是那荷包委实太丑了些,她着实拿不出手便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那会,柳予安还取笑她“你先前倒是把话说得满,亏我苦苦等了这么些日子,偏偏如今我却是连荷包的踪影也寻不见,真是可惜。”

“晏晏?”

许氏未曾听人答声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等霍令仪抬了头才又笑着问道:“你在想什么,母妃与你说话也未曾见你答?”

“没想什么…”霍令仪轻轻笑了下,她把手中的绣绷搁于一处敛了那几分茫然思绪,而后是取过桌上的茶盏喝下一口才又柔声回道:“女儿那会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即便真得绣了哪里肯送出去?没得让人瞧见了笑话。”

“其实不拘你做什么,信芳都是喜欢的…”

许氏把手中的茶盏重新落于茶案上,屋中灯火通明,她看着灯火下的霍令仪似是想到什么便又开口问了一句:“你如今和信芳如何?”自打晏晏从边陲回来后就鲜少在她身边提前信芳,她心中总觉得有几分奇怪。

霍令仪闻言一时却未曾开口,她仍旧低垂着一双眉眼敛着眉目中的思绪,纤弱而又清润的指腹绕着茶壁轻轻磨了一圈,却是过了许久她才把手中的茶盏落于几面之上,跟着是抬了脸朝许氏看去,口中亦跟着一句:“母妃觉得他如何?”

许氏似是未曾想到霍令仪会这般问,自是一愣。

等这怔楞过后,她才笑着说道:“傻丫头,你这是什么问题?从小到大,信芳都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你自幼与他一道长大,他稍长你几岁自小便知道护着你,你与他又最是玩得拢…”许氏说到这便又轻轻笑了笑,她伸出手抚着霍令仪的头,而后才又继续说道:“等你三年期满,就可以嫁给信芳了,有他照顾你,母妃也能放心。”

可你知不知道,前世你的女儿就是葬送在这个畜生的手中。

霍令仪眼看着身旁的许氏,暖色灯火的照映下,母妃的面容一如旧日的温和…她的红唇轻微翕动着,真想把心中的这些事尽数都说出来让母妃认清那人的真面目。可她不能说,即便说了又如何,母妃又怎么会信她所言之语?

若不是她亲自经历过,只怕也不会相信柳予安竟然会这样的无耻。

霍令仪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这股子郁气,她才看着许氏缓缓说道:“可是母妃,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什么?”许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就连抚在霍令仪头上的手也跟着一顿,她似是未曾听清一般,等看了霍令仪认真的眉眼才拧着眉心想了一回,口中是跟着说道:“晏晏,你可是有其他欢喜的人了?”等这话一落,她还未等霍令仪开口便又继续说道:“不,不对,这么多年你除了和信芳走得近些,我还从未听你说起别家的公子。”

她这话说完便又拧着眉心细细想了一遭…

可不论许氏怎么想却还是想不出个透彻,她抬了脸看着霍令仪,素来柔和的面上此时俱是不解,连带着声音也带着几分疑惑:“晏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令仪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还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她知晓母妃自幼便喜欢柳予安,也知晓母妃早就把柳予安当成了自家人…可她着实不想再把这事耽搁下去了。不管旁人理解不理解,她终归是希望母妃站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到这便握着许氏的手柔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近些日子我想了许久,其实我对柳予安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大抵是霍令仪这话说得太过严肃,许氏看着她这幅模样还是怔楞了一回。她红唇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临来开口却也不过化为一句虚无的叹息,等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

除此之外却是未再说什么。

霍令仪见此便也未再说什么,她起身朝人深深打了一礼,而后便往外退去。

等那布帘一起一落,等到这屋中没了霍令仪的身影,许氏才又深深叹了口气,她由知夏扶着站起身往里头走去,紧锁的眉心未曾消下,连带着声音也带着几分缱绻的不解:“你说晏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我们谁都能瞧出晏晏待信芳是有情的,怎么如今却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知夏也觉得颇为不解,郡主待柳世子的情意,他们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她折着眉心细细想了一遭才低声说道:“莫不是郡主和柳世子吵架了?这才说出来这些气话…依奴看,不若挑个日子您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遭好生说会话。柳世子素来就是个好脾气的,即便两人之间真有什么矛盾,这见了面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许氏闻言倒也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她心里头却总觉得晏晏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没有半分赌气的意思,倒像是真的不喜欢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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