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2 / 2)
洪夫人都没敢说,男宠更甚。只得劝道:“郡王,此事非同小可。果真叫他们造起势来,恐怕千古之后,都难逃骂名。”
孔彰呵呵:“爱骂便骂,我就不信了,梁朝那多读书人,还骂不过他们来。孔家算屁,一群只会拿女人当牲口关在家里寻开心的货色。光是走水,为着二门里皆是女眷,不许男人出入,致使无法救火,死了那多妇孺,就够人抄起‘孔子曰’骂出祖宗十八代了。他们不怕成过街老鼠,大可挑战我们宣传司长骂街的本事!”
听得孔彰之言,洪夫人急道:“郡王休说气话。家族延续乃大事。圣人之后裔,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当日……你祖父病故,我们若非孔家子孙,恐难逃死罪。您贵为郡王,衍圣公府定想重修旧好。只现在的公爷实有些拧不清。以我之愚见,还是和和气气为妙。”
和气个屁!孔彰半分没享到宗族的好处,尽叫坑的妻离子散了。剃发易服之事,他本被管平波劝住,不想孔家居然还敢蹦跶到他跟前。想着枉死的迦南,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半分没给洪夫人留面子,甩袖子走人。
本朝规矩,能动手就别逼逼,真敢犯贱,直接打死算完!
第342章 燎原
第139章 139燎原
小土坡上砰的一声巨响, 随即,一个家丁撒腿向主屋内跑去:“老爷!老爷!不好了,流民杀过来了!”
在躺椅上抽旱烟的乡绅王鸿钧翻身而起, 怒目圆睁的道:“你说什么?”
家丁哭丧着脸道:“好多流民, 乌央乌央的朝县里来了!”
王鸿钧厉声道:“快!快!叫县令关城门!”
却是哪里来得及?县城的守卫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动作慢吞吞的, 还没等他们放下绳索, 流民已然冲进了县内, 直朝王、于两家大户扑去。县里最大的地主便属他两家, 彼此联络有亲, 互通有无。然此刻变故太快,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各自应对。
但凡县中大户,多少养了几个青皮打手。然平素里再凶神恶煞的人,面对几千人的队伍,谁不脚软?阳光照耀下,长矛反射出金色的刺眼光芒。王鸿钧暗道不好,这不是普通的流民, 撕心裂肺的冲儿子喊:“是叛军, 跑!”
王家人在家主的带领下朝后门飞奔, 流民的速度却是更快, 抄着长矛,杀声震天的将院子团团围住。领头的壮汉一脚踹开大门,带着几百个瘦骨嶙峋的流民, 直往内杀去。流民早饿红了眼,见什么都觉得可以吃。他们脚步虚浮,力气也不大,但强烈的求生欲望催生出的野蛮太可怖。丢下武器奔逃的家丁被扎成了刺猬;主家跑的慢的,亦没逃出生天,仅余几个青壮男丁跑出了包围圈,不知朝何处去了。
县衙也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多时便被犹如蝗虫的流民拆的个七零八落。流民们翻到县库,贪婪的抓起谷子,就往嘴里塞,再不肯听指令。
可流民再是混乱,对付区区县城,也足够了。这里是直隶金岭县,打陈朝建平年间开始,便叛乱不断,人口急剧减少,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流民冲击完大户与县衙后,饥饿驱使他们把魔爪伸向了绝望的百姓。惨叫响遍了整个县城,没抢到粮的流民开始对百姓挖肝吃肉、敲骨吸髓。现如今,在北方的土地上,似当年巴州那般抢夺尸体做口粮,都显的那么的温情与优雅。
劫掠从日出持续到日落,吃饱喝足的流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舔着嘴唇,回味着方才的美味。
张云亭背着手,站在小土坡上,欣赏着长河落日圆。聂童蒙沉声道:“我们就这么一路吃向南边么?”
张云亭道:“不然呢?”
聂童蒙道:“虎贲军军纪极严,这等吃人的流民,恐怕母老虎不想要。”
张云亭哈哈大笑:“巽之啊巽之,你入阁多年,怎地还是那幅耿直脾气?我们不过粗通兵法,果真能练出虎贲军那般精兵强将,也不叫异族夺了京城了。能叫他们端着长矛,没有一触而溃已然是极限。这帮泥腿子……便是不吃人,虎贲军也是看不上的。”
聂童蒙皱眉道:“不带兵去,我们恐怕难入南朝的朝堂。”
张云亭笑道:“我们有功绩即可。”
聂童蒙一时没明白。
张云亭懒的卖关子,直接道:“南北对峙,他们早晚有一战。打仗无非是增加我方实力、削弱对方有生力量。打仗要钱、要粮、要兵,我们不消对付伊德尔的骑兵,只把他治下搅的乌七八糟,他还能奈梁朝何?我们能拖伊德尔的后腿,便是给梁朝立功,陛下岂能毫无封赏?”
聂童蒙道:“流民不听指令,我们易被骑兵追上。”
张云亭点头:“所以,再吃两个县,我们就疾步往山里赶。进了大山深处,便是骑兵又能如何?再有,我们总凑在一起不是事。姜戎残暴不仁,百姓敢怒不敢言,不单直隶,海右、鄂州,哪里不是流民?我们分散开来,组织流民造反。叫他炎朝遍地开花,只怕他们就给吓会老巢了。”
聂童蒙一听分头行事,险些吓尿,忙不迭的道:“不不,下官无领兵之才,还得首辅做主,方能成事。”
张云亭:“……”打了半年仗,他深刻的明白了当年陈朝到底败在了何处。炎朝为游牧,不可能深入到中原的角角落落。譬如这金岭县,炎朝顾不上,依旧是原先陈朝的那套班子。无非是一群走路都打晃的流民,只消昨日太阳未落山时,躲在土包后头睡一夜,次日早起往县里冲,便能把个县官吓的屁滚尿流。他连守卫都不曾收买,竟是连关门都不利索。文臣满心搜刮民脂民膏以肥自身,全不顾百姓死活;武将满脑子吃空饷喝兵血,卫所兵丁糠都吃不饱,哪来的反应能力?无怪乎姜戎东进,如同摧枯拉朽。着实是,不堪一击。
幸而张云亭并不是单打独斗,他有好几个趁手的幕僚。既然聂童蒙等人不愿长途跋涉的大举义旗,贡献几个幕僚总不能推脱了吧?当夜,张云亭召集聂童蒙等人开会,议定某人的幕僚去某地,务必让伊德尔尝尝当年入侵中原的报应,体验一下应接不暇的战场。
六月,直隶、海津、海右、河东、中原、三秦、鄂州,接连发生暴。乱。有些是张云亭所为,有些则是农民与地主的矛盾爆发。这些暴。乱规模皆不大,然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直把炎朝中枢弄的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伊德尔一锤砸在案几上,妈的,往日在朝堂上,怎么不见你张云亭竟有这般能为!?
兵部尚书贺六浑咬牙切齿的道:“我就说汉人不可信!”
伊德尔呵斥道:“够了!此话不许再讲。流民作乱,皆因尔等推广均田令不利。汉人不可信,你们的子孙便可信了?均田令已有半年,除却京畿,果真有哪处有土地安顿百姓的?”
布日古德道:“现冬小麦已入库,还可补种玉米红薯,诸位且休赌气。只消将百姓引到田里,不独流民之祸不攻自破,冬季亦有无数军粮入库。还请诸位多多费心,约束子孙。”
这些话,何须布日古德强调?朝堂诸公哪个没有急的冒火?炎朝实行的是半分封制,各家皆有块地盘。而今自家后院着火,如何不恼?流民不足为惧,可蚂蚁多了咬死象,打完一拨又生一拨。总不能将境内的百姓杀个干净吧?现可不比原先在西边蒙头掐,把对方部落的丁口都砍死,人不够了,往中原掳便是。现中原人口都少,死绝了谁来给他们种田?谁来给他们奴役?更别提打仗还要人口呢!
刑部尚书可朱浑长儒道:“先前汉人不服,各家子难免用力过猛,泥腿子过不得,自然要扛起锄头闹事。依我说,汉人讲的仁厚之道,是有些道理的。”
贺六浑没好气的道:“我们捆起来才多少人口?便是吃的狠些,他们也供的起。现如今的问题是,土地兼并过甚,全境几乎都是各大豪强瓜分的地盘。这起子豪强,税都不肯交,镇日里耍小手段。操他妈的,我们的人还耍不过他们!汉人怎地那般狡猾?”
可朱浑长儒叹道:“所以才想在朝中引入汉臣,叫汉人去斗汉人。”
贺六浑瞪着眼道:“斗个屁,朝中的汉臣还不照样是地主,他们在老家玩命的屯田,彼此心照不宣,能真下狠手了?你当我说分了汉人的田,只是为看不惯他们?不分田,泥腿子就造反。不说打不打的过,他们造反不种田,我们吃什么?他娘的,早建朝的时候就该学南边的那娘们,宰了那帮狗东西,岂能受今日的鸟气!”
当年的伊德尔,哪里知道地主竟然有此般手段。不动他们,他们就耍花样。贿赂税官、消极抵抗、勾连朝堂;动他们了,又跟着张云亭造反。伊德尔险些被这群王八蛋怄出三缸血来!此时此刻,他算明白,宋太。祖为何要说“与士大夫共天下”了。去你妈的宽宏大量,全特么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张云亭叛逃,他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不把流民引回田地,满朝堂的姜戎贵族,就是一个死,那还不如盘踞西垂,别夺天下更好!
吏部尚书出连树落干道:“地主都是软硬不吃的,横竖已经反了,不必顾及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平、分田。横竖头三年难有税收,不如派人往田间地头喊,直接免税。就叫佃农去打地主,也不消重新分,他们今岁佃的田,就归他们。不够的再补,泥腿子自会跟地主拼命,再不必我们出手,百姓还要对圣上感激涕零。如何?”
伊德尔黑着脸道:“百姓不识字,你说他们是信我们,还是信做了几百年邻居的地主?”
出连树落干冷笑道:“远香近臭,为着田,他们造反都干,杀地主算个卵!”
布日古德听得心动,忙道:“父皇,臣以为,可试之。”
伊德尔实在没法子了,揉着眉心道:“也罢了。”
议定了政策,紧绷的气氛总算松弛了些许。户部尚书莫葫芦夸吕始终未发一言,他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全场,如今的局势,与昔年陈朝末年何其相似。丘敦氏,真的能接着坐稳天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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