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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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剑神的回复依旧充满个人风格:“练习一千遍,是个人都能领悟。”

林家少爷的琉璃心虽然被师父一次又一次击碎,好在风奕教授剑术很实在,他想学什么都不藏私。那些抢来的灵材虽声称是给仙草的肥料,他们这些徒弟去要,风奕也会给。

有了剑神的宝库做后盾,林斜的经脉终于治好,渐渐地也成了剑术超绝的修士。直到他一剑轻易击败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家族供奉,林斜才突地明白,自己在乱世之中能遇上风奕是何等幸运。

他少年时不懂事,等到自己在修真界游历一番,才知这个总是抱着盆草发呆的师父有多厉害。林斜对剑术懂得越多,便越觉风奕高深莫测,他很庆幸能跟随师父学剑,可一想到师父又不喜欢他,顿时什么好话都没了,碰上风奕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风奕那脾气,别人和他说话他都要走神,若是不主动和他打招呼,那他是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来过。这样的情况无疑让林斜更为郁闷,苍陌见师弟抑郁,每日必用的点心都少吃了一盘,也是愁得掉了头发,顿时又为修复师徒关系忙碌了起来。

“师父,师弟给你绘了画像,不愧是大家公子,简直栩栩如生!”

“仙草画得不错,人剪掉吧。”

“师父,师弟画了一百幅仙草,叫我烧给你。”

“甚好,去建个书阁全部挂起来。”

“师父,师弟绘制了天下百花图鉴,叫你拿去给仙草相亲。”

“烧了。”

这样的对话时常发生在师徒二人之间,风奕对林斜也终于有了个好印象——二徒弟虽然爱哭,至少仙草画得很好。

风奕对和有仙草有关的人要和善许多,苍陌一见机会来了,立刻就带着礼物凑到师父身边为师弟说好话:“师父,师弟说他游历时多买了些特产,叫我顺手捎给你。”

大徒弟最为了解风奕脾气,一见师父毫无兴趣,又补充道:“是仙草用得上的灵石,师弟如此有心,师父给他点奖励吧,比如赐个名号之类的。”

果然,风奕一见仙草用得上,立刻满意地收下,开口便应了他的要求:“他姓林,就叫二木吧。”

风奕居然没忘记林斜名字,这着实是件意外喜事,苍陌顿时拍了拍躲在石头后的二师弟,欣慰地庆贺:“太好了师弟,今后你就有道号了。”

自林斜拜师,这块石头就成了他的专属地,苍陌询问,风奕解惑,大家都知道他躲在这里,却谁也没有拆穿。如今苍陌居然戳破了这层伪装,林斜顿觉失了面子,只没好气道:“我才不用这破名字!大师兄你醒醒,把松子这种名字刻在剑鞘上灵剑都会哭的!”

那时候,风奕看着二徒弟第三十次负气出走,大徒弟轻车熟路地前去追赶,蓦地发现这片安静的山林热闹了许多。

作为得到修为的代价,他舍了人的悲欢喜乐成为了真正的兵器,从此再尝不到人间百味,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笑了,到了此时却是不自觉地浅淡一笑,俯首摸了摸随风摇曳的仙草,只轻轻叹了一声:“他们真吵。”

风奕厌世,所以选择弃世。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所以身边来多少人也无所谓。那之后,他又收了个安静的女弟子,看着三个徒弟也收了门徒,灵山中的人渐渐增加,开始有人称他为祖师,不断有人向他请教剑术,他再难似过去那般安静地在沧浪峰修行。可不知为何,他却再没想过离开。

风奕自认修的是无情道,对徒弟也不会有什么留恋,可当魔灵率领万千妖尸出现在阴阳交界处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若让这群恶灵跑出去,他花园里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崽子大概就坐不住了。

这对手太强,就连风奕也没把握全身而退,他回忆起这些徒子徒孙一提起降妖伏魔就争先恐后出征的模样,只拿起拾花剑向前而去。

风奕告诉自己,徒弟吵起来太麻烦了,这魔灵就替他们除了吧。

到了剑神这个境界绝不会错估对手,果然,风奕以拾花剑和镇魔石封印了魔灵,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当他拖着魔灵肉身回到东灵剑阁时,首先见到的就是焦急的苍陌,大徒弟似乎是被他身上伤口吓到了,焦急地问:“师父,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风奕成名后就没受过重伤,如今久违地痛了一下,只冷冷打量了一番断裂的手骨,平淡道:“不算重,还能活一段时间。”

“苍陌,用阴沉木为我打造一具棺木,我想永远留在沧浪峰。”

风奕曾用尽一切力气去求生,当死亡即将来临,却远比自己想象得平静。他望着沧浪峰从未改变的风景为徒弟留下遗嘱,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对自己死因一字未提,只淡淡补上一句,“和我的仙草在一起。”

罢了,他因仙草得生,如今与仙草同眠,一生夙愿已经达成。死期将至,安心等候便好,至于其他,不必多说。

徒弟哭丧太吵,他不喜欢。

风奕关于徒弟的记忆很淡,今世已然想不起多少,顾余生若不是见到了师无衣,也不会忆起这些已死之人的事。不忆起时一切如常,如今再去回顾,却是凭的悲凉。

师无衣叫他们去查百年前将军府灭门一案,顾余生回来后却没有动手,反倒是独自坐在院中看月亮。这不是他往日性情,释英察觉出不对,轻轻坐在徒弟身侧,只问:“余生,可是有心事?”

“牧师兄告诉我,牧白衣曾经也是一个正经修士,直到一百年前突然失踪,回来后就成了现在的模样,而师无衣也是百年前被灭了满门才加入东灵剑阁。这正好是魔灵自幽冥间隙脱困的时间。”

有了师无衣的认可,牧海灯终于向他们道出了明灯剑来历,这是风奕替徒弟向御剑山庄要来的佩剑,他又怎会不识?

他早该发现的,天下除了他,只有苍陌能掌握那样多的剑术,牧白衣体内一定有苍陌的神魂,甚至很可能就是他的转世。

至于师无衣,虽百般隐瞒,就这副脾气和那熟悉的画技,他又如何猜不出其身份?

“若我没猜错,师无衣应当就是我第二个徒弟林斜,先是苍陌,再是他,然后是我,净世宗这一切举动都是有计划的。”

顾余生很庆幸此时释英已经成形,这样他至少还有个可以倾述的人。他握紧师父的手,仙草微凉的体温让他稍稍抑制住心中悲愤,终是将所知结果道出:

“师父,尊者将牧白衣这条毒蛇养在身边的原因我想明白了。我封印了他,他视我为生平大敌,可他找不到我的魂魄,所以对我的徒弟下手。

他是要用牧白衣告诉我,即便我封印他制止了恶灵祸世,当不再是剑神的我落难,天下没人会来救我,就连徒弟也可以背叛我。让我的徒弟变成祸乱天下的疯子,这就是魔灵对我的报复。”

这是邪修报复的一贯手段,谁要干扰他们作恶,他们便要报复对方家人,百年前将军府被灭,师无衣追查此事被杀死全家老幼皆是如此。他们就是用这高昂的代价威胁世人,让正道不敢出面主持正义。

顾余生不是怕,他只是恨,恨自己当年修为不能更进一步彻底铲除了这个祸害,以致如今后患无穷。

顾余生此时的心情,释英是明白的。十四年前南北一战,他看着夕阳下遍布战场尸骨,听着修士指责自己引发战事,这坚持的道路仿佛一瞬间化为泡影的幻灭感,一如此时的顾余生。

顾余生很坚强,不论前世今生都独自扛起了整个东灵剑阁。他已经忍习惯了,如今也是安静坐在院中,等到夜晚过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顾掌门,任何邪道手段都别想伤到他分毫。

只是,他现在到底不是过去独自长大的顾掌门,当师父来了仍是止不住诉苦,想要得到来自仙草的安慰。

对石头一样的剑修而言,这着实是不小的进步,释英看着徒弟沉重的侧脸,没有再去提及过去之事,只是将手中糕点送上前,轻声问:“藕粉糖糕,吃吗?”

这举动让顾余生微微愣了愣,他犹豫着拿起糕点,问:“师父什么时候去了糕点铺?”

“炼药时顺手做的,我许久没碰药膳,或许味道不怎么好。”

释英的回答一如既往务实,顾余生的心情却因此渐渐平复,伴随糕点的甜味,之前笼罩着自己的孤寂感也缓缓消散,他轻舒一口气,只道:“师父做得不错,是我喜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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