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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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扫过木箱上,除了红色描着大牡丹的旧暖瓶外,箱子上还有几个搪瓷缸子,又有家家必有的伟人像,墙上挂着几个相框,有小的一寸两寸的黑白照片,也有大红的奖状,什么先进工作者,什么书法比赛全县第一的都有,箱上还有一只蓝色掉漆的小闹钟,一只木头匣子的收音机,珍视地摆在最中间,还用一方绣了花的手帕盖了一半挡灰。

这年头,哪家有这么一只收音机,都算是富户了。不过看摆设,温家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台收音机算是奢侈品了。

提了暖瓶,李留弟又顺手拿了两只小的搪瓷缸,递到温淑贞手里:“去把缸子洗洗。”

温淑贞“嗯”一声,拿着杯子就跑到外屋地。

李留弟则提着暖瓶走到炕边上准备倒水,倒没留意屋里的另三人都在盯着她看,神情各异。

“娘?”抬眼对上姜婉如的目光,李留弟瞬了下眼。

“嗯……”姜婉如忙移开目光,反手抹去眼角的泪,转过头去道:“公安同志,谢谢你把我们家二娣带回来……那个,她、她养父母家怎么了?”

徐庆华清清嗓子,正要开口,旁边的李留弟已经尖着嗓子嚷:“我不回老李家了!他们不是打我就是骂我的……娘,你还要不要我?!”

一句话问出来,李留弟自己眼泪汪汪的,姜婉如也是眼泪一下就留出来了。

嘴唇颤抖着,她伸手拉住李留弟的手,虽然没说话,可是那深切的眼神已经像说了几百几千句话。

母女俩无声对望,徐庆华就有些尴尬了,静默半晌,只能咳嗽一声道:“这样吧,姜同志,李留弟的事情,她一会自己和你说。今天是这样,她算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一说到这儿,周志勋就一个劲地咳嗽使动静,那意思是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啊?

徐庆华只当没听到周志勋咳嗽,仍然坦然道:“现在我知道人在哪儿,也就放心了,回去呢,我就告诉她养父母人在你们这里,至于之后——那就是你们两家协商的事情了!嗯,先就这样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看徐庆华起身,姜婉如也忙跟着起身,又是不好意思地留人:“这咋好意思,你们把二娣送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咋能就这么走呢?不中,还是留下来吃饭吧!等吃过了晚饭再走,也好让二娣她爹感谢感谢你们。”

徐庆华摆摆手:“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志勋!”

周志勋撇了撇嘴角,也不答应,只是看着李留弟使了个眼色,又用口型说了个字,还怕李留弟没看明白,还反手抹了下眼睛。

怎么会看不明白?那是让她哭是吧?

这个世界,不管到什么时候,总是会同情弱者,有时候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但,也要那个人心存温柔,在乎你的眼泪。

无疑,姜婉如就是那个在乎的人。

送走徐庆华二人,李留弟话都没说,直接就流了眼泪。

也没号啕大哭,她静静地望着姜婉如,眼泪却一直在流,倒像是整条天河的水都倾在她眼里,流也流不完。

她越是哭,姜婉如就越是心痛。

声儿也是颤的,手也是颤的,抚着李留弟的面颊,半晌,才低声唤道:“让娘好好看看你……”

姜婉如看李留弟,李留弟也在看她。

其实,自己亲娘到底长什么样儿,李留弟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的娘是个温柔的女人,有着一双世上最慈和的眼。

这会儿重见,才知道自己娘其实也是个美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和白玉凤也差不多年纪,但她的皮肤白皙,五官也生得明媚,流泪的时候有种楚楚可怜的风情。

不知怎么的,李留弟竟忽然记起来,自己的娘并不是尔河人,而是鹤城人,听说解放前自己的姥爷也是个小老板,家里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南北行,只是还没到解放,就因病死了,姥姥一人拉把着两个女儿,后来又把大女儿,也就是她娘嫁到了尔河。

要说起来,她娘姜婉如也算是个小家碧玉,年少时也曾上过洋学堂,哪怕到了现在,眼角也有皱纹了,可是言谈举止却和寻常女人不同。不像沈文那么端庄大气,却自有一种温婉的女人味。

想着这些,李留弟有些走神,直到姜婉如抚着她的面颊说“你长大了”时,她才回过神来。

吸了吸鼻子,李留弟扯着姜婉如的衣袖:“娘,我回来了就别再送我走了——行吗?”

第四十六章 双胞胎的弟弟

李留弟还记得前世她是怎么回来的这个家,应该就是这一年的冬天,大姐温淑芳跟着县里中医院的医疗队下乡,跑去李家看她,她头一次见到大姐,可居然知道这是给她撑腰的,当着大姐的面,李家的人不敢打她,给她吃饱饭,还喊她睡到炕头去。

小小少女的心里,隐约知道这个大姐是不同的,在她离开时,拼命挽留,挽留不住就追在马车后面。

那天雪大得很,风又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糊在脸上,一片一滴水,她的脸都要冻僵了,脚步也渐渐慢下来,可是却仍然不肯听大姐的话回去。

事实上,她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只记得当她摔倒在雪坷里,前面的马车终于停下,大姐跳下马车,用自己的大棉袄把她紧紧地裹住,就那么把她抱在怀里。

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炕上,只听到大姐在和人小声说:“那我回头打个电话到公社,请人捎个话去二生产队吧!”

虽然神智还不是很清醒,可是李留弟隐约知道这是要把她送回李家,呼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尖叫……

前世,她头一次回家,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有很多事,她不大记得了,可是却记得在她质问娘时,娘含着眼泪的双眼。

那回,她是真的让娘伤心了吧?!她的激愤,她的怨恨,她那些质问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刺箭一样刺进娘的心房。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那样伤娘的心。

时隔一世几十年,她终于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亲娘,不再那么愤世嫉俗,或许,也是因为她自己也曾被儿女伤透了心吧?

哪怕是娘没有立刻就答应把她留下来,可是李留弟还是乖乖地听话,去了外屋地洗脸、洗手。

“一会吃完饭,用大锅烧一大锅水,你再擦身子洗头、洗脚啊!”姜婉如掀开锅盖,往锅边贴饼子,头也不回地吩咐着。

前世也是这样,那会儿李留弟只觉得自己被嫌弃,什么洗头擦身子,不就是看不起她嘛,又是跳脚又是扯着嗓子尖叫大喊,等被大姐和娘往澡盆里按时,更是直接踹翻了盆,水洒了一地,爹跳着脚吼人,小弟拿着馒头看得都噎住直打咳,小妹也吓得眼泪汪汪,一家子从那天起就没消停过,可是这会儿她却是乖乖地“嗯”了声,听说得让蹲在一边看她的小妹温淑贞瞪大了眼。

“我就不爱洗头,刮虱子可疼了……”

李留弟眨眨眼,忍不住抬手去挠头,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就觉得痒了。

也是奇怪了,现在这年头,就没听过谁不长虱子的,不像以后,几乎就没听过谁身上还长虱子,都说是后世吃的东西农药太多,人的血都是农药了,就是有虱子都被农药毒死了,这说法倒还真说不定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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