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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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皇宫也没甚好看。这代帝王满打满算数十年而已,要说能培养出什么惊人的审美,或是积攒出什么慑人的库藏,那都是扯淡。

牛车一路行到太和殿门口,谢清掀帘下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正殿,难得想法和每日上朝的诸位世家子达成一致——眼睛疼。

晚间天寒,谢清出门时披了一件玄色大氅。氅衣厚重,极有质感。他体格清瘦,加一件氅衣也不显累赘,反有一种格外的庄严肃穆——只除了将他本就无甚血色的脸容衬得更苍白些。

进了殿,他站在殿中,神情淡淡看那龙椅一会儿,也未觉有甚么“身体一轻”、“心底一松”之感——原主早已消散在天地之间,更不可能再对他有甚么妨碍。不过到底是冥冥中断了因果,或是心里作用,谢清确然是觉得颇为神清气爽。

停留稍会,谢清转身打算离宫,忽见一人进得殿来:“叔父。”正是匆匆赶至此地的谢景行。

“叔父,云崖说,想见您一见。”

谢清微微蹙眉。谢景行不觉放轻呼吸,片刻,听得谢清声音寒冽:“那便教她来。”

谢景行猛然长出一口气。

谢云崖来时,殿中众人已被屏退。她仍是方才出府时的衣着,素白衣裙不掩其风华,裙摆上几处红梅更为她平添三分娇艳。真正是美色更胜从前。

她双手抱着一个黑沉铁木小箱,箱上又摞两精致小盒。

进得殿来,她二话不说跪下:“云崖来向先生请罪。”谢七郎没了谢十四娘这个侄女,谢清却还有谢云崖这个弟子——这是在钻谢清话里的空子了。

可谢清何等心思缜密,若非他有意,谢云崖又哪里来空子可钻。

谢清没有反驳,却也并未承认,只万分冷淡一句:“尔有何话?”

谢云崖抿唇一笑。她将手中抱着的箱子放下,拿起最上方一个小盒,打开。

盒内是一摞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张。她双手将盒子送上前:“这是诸般杂术,应灾理政之策,兼有各样配方。”

谢清神色不见有变,谢云崖将盒子敞开放在一边,拿起第二个盒子,打开,仍是写满了字的纸:“此上记载……后世诸事。”

后世诸事?乍然听闻如此荒谬之事,谢清仍不为所动,谢云崖倒半点不意外——若是那般容易色变,又岂是伯父?更何况,以伯父的敏锐,他未必没有察觉安阳王的古怪。

将第二个盒子放在第一个盒子旁,谢云崖抬眼,见谢清目光淡淡落在最后的小箱子上,她便也随之看去,同时伸手,微用力,抱起了小箱子。

纤白手指按在漆黑箱上:“这箱子里,是……”

指尖轻一拨弄,“咔哒”一声,箱子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箱子里是什么?猜对了有奖励~

第14章 钟鸣鼎食之家

谢云崖抱着一个小乌木箱从殿内走了出来,臻首低垂。谢景行只见得乌漆漆一个发顶,心底当时就凉了半截儿。他快走几步上前去,温声问道:“怎样?”

谢云崖闻声抬头看谢景行,眼中水光润泽,一双凌厉凤眸愣是被她神情带得有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莲,怯生生惹人怜惜:“谢家主,谢公……谢公让我出来。”

谢景行另外半截儿心也终于凉了。他强打精神:“莫慌,你先去休息。”安阳王府尚被围着,谢府……此时云崖也去不得了。谢景行思忖一瞬,“我在邻街置了一座小院,你且委屈委屈,先在那歇脚。”

看谢云崖对面乖乖点头,忍了忍,没忍住,问:“你在里间同叔父说了些什么?”按说叔父都同意见云崖了,怎么着也不至于突然变脸,怎么她就被赶出来了?

谢云崖抬了抬手,可无辜地示意谢景行看她怀里箱子:“我给谢公看了这个。”

谢景行先前精力一直放在谢云崖身上,这时谢云崖提醒,他才注意到谢云崖一直抱着的小箱子:“这是何物?”

谢云崖可乖可乖地看谢景行,小声道:“安阳王的人头。”

谢景行:“……”

这糟心玩意儿你拿给叔父看!

被赶出来?

——该!

啊不是……重点错了,重来。

你不是和沈庭那小子“两心相许至死不移”?怎么我这还没吭声呢,你就砍了他的头?!

谢云崖继续小声道:“先生说脏,让我拿出来丢了。”边说边伸手作势要打开箱子给谢景行看。

谢景行:“……”

看谢云崖眼底一抹狡黠笑意,再想她陡然从“谢公”换做“先生”的称呼,谢景行哪能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谢云崖捉弄了?

心底顿松一口气,又不免好笑:“你啊……”他摇摇头,忽而神色一收,笑意温和,“云崖,先与为兄说说,你与安阳王是怎么回事儿罢。”那副标准笑容摆出来,显见是要秋后算账,“就为了这一颗人头,你把自己搭进去了?”

谢景行满心满脸的“我妹妹怕不是是个智障”,道:“你说实话,当初为着什么才委身于他!”无意瞟见谢云崖还要开箱子,眼疾手快伸手按住,“这个就别开了。”辣眼!

盒盖被按住,谢云崖便好说话地拿开手:“我当初确然心悦沈庭。也打过待他登基,夺权篡位的主意。”重新双手抱住箱子,她慢吞吞解释,“但如今既然沈氏皇族已灭……”她笑笑,“我自然要拿他性命以表诚意。”简单来说,前两个盒子是她重入谢家的筹码,那安阳王的人头,就是她回谢家的敲门砖、投名状。

谢景行一时无言:“你……”这的确是谢云崖干得出来的事情。

谢云崖歪歪头,面上显出几分谢景行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纯稚来:“那点子对他的欢喜,能保得我锦衣玉食还是荣华富贵?”她万分理所当然,“我从未想过与他死生同去。”

谢景行沉默片刻,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你又何必。”即使当初不知叔父在谋划造反,以叔父那时对云崖的宠爱,她若说想要皇位,叔父八成也就拍板动手了。

谢云崖笑了:“别人给的权力,怎么能叫权力?”她挑唇,方才刻意作态的纯稚散去,顾盼间竟显出三分邪气,“倚靠他人垂怜而到手的地位权势,本就是个笑话。”

面前女子眉眼风流,宛如终于褪去刀鞘的神兵,身上是一种近乎自负的自信。谢景行看着看着,不禁一个恍惚。

这真的,是他以为的妹妹……吗?

——一向敏锐的谢家家主却忘了,有时候,嘴上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一向细心的谢家家主,也没看到,他从来从容自若的妹妹,风轻云淡说着“权势”的姑娘,抱着箱子的手,按在箱子上,用力到指盖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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