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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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远艰难地提上裤子,不慎触碰了伤势,又是一番龇牙咧嘴。今日他穿了黑色牛仔裤,裤腿较窄,当时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简单显瘦。

今日千不该、万不该穿这么窄的裤子,刚刚挨了打,提上裤子,屁股本就肿胀得厉害,穿上这样的裤子,堪比再一次受刑。

方思雨简单收拾打扫了办公室,拎着一包垃圾走出门,看见常远红着眼睛艰难地扶着墙壁,唤了声:“常远,走吧。”

常远不知道小雨神老师叫他去做什么,他挨了打,心中极度委屈,道:“老师,您先走吧,我要冷静一会儿。”

方思雨原本已经转了身,听到常远的话,停下来,吓唬他:“不肯走?还要继续是不?”

常远抖了抖,立马自觉地跟上他的步伐,可谓是一步叁痛,头痛、心痛、屁股痛,他擦干眼泪,揉了揉眼睛,心中念叨着,千万不要在这里碰到熟人,千万不要。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刚下了楼梯,便迎面撞上郑飞。

郑飞拿着两本钢琴书,一见方思雨,眼睛都亮了,翻开书,亮出谱子道:“老师,肖邦《雨滴练习曲》第二页这里我有个地方不懂,正要过去找您。”

方思雨停下脚步,接过郑飞手里的谱子,看了看,和善地问:“哪有问题?”

“老师,第二行这里。”郑飞指给他看,眼角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常远,常远背对着他,看不真切表情。

方思雨看了看谱子,觉得这个问题对大学二年级的学生还是有一定难度,若要讲清楚,还需花费一些时间,对郑飞说了一句“稍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走到常远身边道:“给你车钥匙,先回车上等我。”

常远“噢”了一声,接过车钥匙,担心自己这副红眼圈吓到旁人,于是迅速低下头,侧身溜走。

走到大门口时,他回首望了一眼小雨神老师和郑飞。

思雨老师正和郑飞交谈着谱子上的问题,二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小雨神老师打他时的冷酷漠然在此时统统化作了融融暖意。

常远呆呆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觉得以思雨老师的才识学智,最相处得来的学生,便是郑飞那样聪明伶俐、天资聪颖之人。

常远被二人如此和谐愉快的气氛刺得眼睛生疼,他忽然间想努力学习,努力练琴,他想奋斗,想要强大到有朝一日可以和思雨老师和谐相处、一起谈论钻研研究,一起上台表演四手联弹……

而不是如今这般,弱小可怜,浑浑噩噩,被人按在桌子上,像不听话的小孩一样被打屁股。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常远一瘸一拐地找到小雨神老师的车,开了锁,因为身上疼,只好半趴在副座位置上,他将头埋进臂弯里,思绪纷乱,想到监狱里的父亲,想到改嫁入城市、两年来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又想到乡下爷爷奶奶,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当方思雨打开车门,便看到常远像小兽一样将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赖在他的车上痛哭流涕。

方思雨微微一滞,随即从容地坐回车上,轻轻揉了揉常远松软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发动了车,二人之间一路无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常远的呜咽之声。

到了在水一方loft公寓,常远的呜咽声渐渐小了,但他仍将脑袋埋在臂弯一动不动,就像乖乖地睡着一样。

方思雨先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拍了拍常远的肩膀,轻声道:“阿远,到了。”

常远低低“嗯”了一声,撑着副座位的垫子,慢慢挪动着下了车,方思雨看着常远红扑扑的眼睛,蓦地心疼了,于是半蹲在常远面前,将结实而挺立的背交给他,坚定而固执地说:“上来。”

“我……”常远正欲找个理由推脱,忽见小雨神老师扫过来一记半威胁半柔情的眼神,于是立马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搂住他的脖子。

方思雨担心弄疼了常远,小心翼翼地背上他,步伐从容稳定,因为常年健身,他的背格外结实,也格外……踏实。

进了家门,方思雨却没有放下常远,直接背到二楼的卧室,放下常远,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裤子脱了,去床上趴着。”

“呃……”常远愣神的功夫,小雨神老师已经拿着两个药瓶回来了,他见常远还愣呼呼地站着,伸手给了常远屁股一巴掌,力道虽不大,却足以让常远痛不欲生:“我不耐等人磨叽。”

常远内心风暴: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要做什么?继续打?上药?又是打一顿再给个糖吃?

表面上,常远乖乖点点头,慢慢扒拉着皮带,褪去裤子,半趴在床边,这尴尬连连的气氛让他羞红了脸。

常远的屁股怎是一个惨字了得,若说方才还是万紫千红四道黑,经过这一番舟车劳顿,已被磋磨得成了乌漆八黑的熏腊肉,臀上黑砂血斑点点,四道凸起的棱子整整齐齐地迭加上面,破了皮的那块血迹还未全干,已经凝固到一起成了血痂。

方思雨蹲在常远身边,熟练地打开酒精瓶,用棉签在里面沾了沾,轻声道:“可能很疼,忍着点。”

常远像个鸵鸟一样点点头,方思雨的动作很是温柔细腻,一边消毒一边说:“我打错你了吗?”

常远摇摇头,说:“是我做错了事。”

“那你为什么在车上哭得跟窦娥一样冤屈?”

“……我突然想起我家人了。”常远的声音闷闷的。

方思雨上药的手一滞,将药膏用棉签化开,手法愈发轻柔,他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常远觉得奇怪,他自己黯然伤神,为何小雨神老师要道歉,自嘲道:“老师您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不思进取,是我自甘堕落,我以后不会了。”

方思雨“嗯”了一声,涂完药后,他犹豫了一秒钟,问:“他……你父亲,为什么会进监狱呢?”

常远别过脑袋,久久不说话,就在方思雨准备转移话题时,便听见常远一声冷笑:“吃着碗里的挑着锅里的,他活该。”

上完药,常远正准备起身,方思雨反手将他按回床上,顺带将一本纸质版的《古代音乐史稿》放到常远面前,说:“我去做饭,你看会书,有什么不懂的一会问我。”

常远点点头。

“你喜欢吃些什么?”

常远看着小雨神老师,想了想,开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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