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2 / 2)
他的确不需要钱,也不需要船,他现在,就需要对方给一个公道,听起来简单,这个词语却最受商人们欢迎,因为公道二字,最难定论。
“你想让我替你出头?”徐平盛看向雷英东,似笑非笑。雷英东稍稍低头:“盛伯,我是个疍家仔,成年之前,不知道鞋子是乜鬼,我之前做生意,都是靠一颗胆,但是我靠胆做生意,不代表我蠢,我知道,在香港,航运业生意想要做大,就算不需要盛伯帮手,也需要盛伯点头,我们都是仗着盛伯的名头揾饭食……”
“后生仔,拍马屁的话我见过比你更中听的。”徐平盛打断了雷英东的话说道:“公道二字太难,直说就是,我不满这些人做事,替你向他们打个招呼。”雷英东深吸一口气:“盛伯,我知你要考虑全港航运,我雷疍仔能得您赏光见面,已经感激在心,您问起我想如何处理,我只有一句话,船归船,命归命,您如果肯开口,我感激不尽,不开口,我雷疍仔也不能不给死去兄弟一个交代,让他们死不瞑目,就是这样,我现在烂命一条,真的逼急我,绑了于世亭也不稀奇!有本事他一辈子窝在家里不出门?”
后面的话,雷英东其实说的是气话,他当然不可能去绑架于世亭,绑架于世亭意味着他以后都不要想着在干干净净上岸。
“这样好啦,我同于世亭约出来聊一聊,整件事我猜他不会呢班无脑~”徐平盛看着雷英东:“如果真的是上海人,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父亲,如果真的想过问,不如让我先同英国海军那里打招呼,只要打一声招呼,那些上海佬就要安分几日……”
徐恩伯轻描淡写的开口说道。
“说的什么话,咱们徐家是商人,少动些其他心思,何况这时候,你整日与英国人联络,要记得,现在英国人可还是在朝鲜和咱们中国人开战!英国海军帮你杀中国人就光彩了吗?”
徐平盛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徐平盛这短短几句话,让雷英东和褚孝信看明白了一点,徐家父子二人,因为亲大陆还是亲英国而显得有些不合。
这算是徐家自己的家务事,不管雷英东还是褚孝信都不好,也没有资格插言,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徐平盛霸道的结束和自己儿子的对话,随后才转身对着雷英东说道:“放心,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去约于世亭出来喝喝茶,看看赛马,他们捞钱可以,不过,只想着自己捞钱,却要断了别人的财路,那就有些过分了!”
雷英东谦虚的开口:“谢谢盛伯。”徐平盛深深看了雷英东一眼:“不用谢我,是你自己运气不好,不过,他们的运气更不好。”
第四五零章 讲脏话和潇洒的康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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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春盛个小巴辣子!脑子就是电话听筒!我册都不会册他娘!他娘是个赖三!”于帧仲怒气冲冲的走进父亲于世亭的书房,朝书房里服侍于世亭,帮于世亭敲腿的老下人阿祥摆摆手,等书房只剩父子两人之后,这才恶毒的开口骂人。
于世亭放下双腿,从座位上坐直身体,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皱眉:“你也是留过洋读过书的,张嘴仍旧是青皮脏话,成什么样子!”
于帧仲端起书房里一杯温热的碧螺春绿茶,听到父亲的话只是哼了一声,随后朝嘴里送茶水。于帧仲是于世亭唯一的儿子,于世亭早年间跑海据说受寒伤了肾气,直到二十九岁才在名医调理下,生了于帧仲,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加上于世亭对女色并不贪恋,家中只有一妻一妾,所以人丁并不算兴旺。于帧仲今年三十一岁,一张瘦脸狭长,并不讨喜,而且可能是像母亲更多些,整个人立在那里略显阴柔 ,而且也很少出面替于世亭打理全局生意,只有偶尔才会陪于世亭一起出面见见商场上的叔伯,更多时候在香港都不见人,全世界到处旅游玩乐,所以在外人眼中,于帧仲更像是个依靠父辈的二世祖。
可是此时书房内没有外人,于帧仲一双眼眸灵动异常,那张不讨喜的瘦脸,此时配上这双眼睛,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精明人物。
等茶水入了喉,于帧仲才看向自己的父亲:“留过学就不能骂脏话,蒋中正气到急时不一样讲粗口?”
“就冲你张狂到自比蒋中正,五年内也不用想接家里的生意。”于世亭把手边的收音机关掉,站起身敲敲后背:“查到了?”“曾春盛能藏的干净?”于帧仲提起这个名字,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就是他做的,这个白痴,天下人如果都像他那样做生意,早就饿死了,自以为聪明,断别人财路,财如流水,靠断是行不通的,他是怎么混到现在地步的?”
于世亭转过头,望着自己脸色阴郁的儿子,嘿嘿笑了一下:“靠蠢啊,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只要有人不断的给机会,不要说曾春盛一个人,就算是一条狗,也能成名。”
“现在怎么搞,我已经收到消息,徐平盛这次有些不高兴,是不是我同那个叫雷疍仔的……”
“你?”于世亭摇摇头:“你是什么身份呀?够资格插手这件事吗?”
于帧仲话语一顿,叹了口气:“又忍?曾春盛个瘪三上蹿下跳,见钱眼开,不收拾掉早晚逼得香港那些本地人对我们开战,到时怎么和气生财?”“你知道曾春盛要搞事?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等徐平盛找上门同我讲我才知道。”于世亭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看自己儿子:“你还差的远,和气生财,财如流水,这些都是我教你的,你只懂三分,就不要想着做十分,做好你的三分,香港没有你什么事,最近不如你去欧洲旅旅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能入手,这边的事不需要你。”
于帧仲耸耸肩:“那我过两日去欧洲。”“顺便带着你老婆孩子去度个假,每次自己去满世界飞,丢下老婆孩子,我跑船一世,你娘在家的日子很难熬,现在于家没那么苦,你也不要老让老婆孩子独守空房,不要一心急着做生意,做大事,先做人,做小事,老婆孩子都照顾不好,成就也不会大。”于世亭接过于帧仲手里的茶杯:“去吧。”
于帧仲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向自己父亲露出个笑脸:“知道了,我多订两张机票就是了,那我先去见我老婆,和她说下周一起去欧洲度个假。”
“去吧。”于世亭笑眯眯的看着于帧仲离开书房,等房门关闭,于世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品着滋味,几十秒后,睁开双眼,把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瓷屑四溅。
“帧仲没有骂错,曾春盛个小巴辣子,脑子就是电话听筒……我册你娘个赖三”
……莦箕湾老广街,康立修站在街道上,看着满街广式骑楼有些发晕,这里不是富人区,也不是贫民区那种穷人聚集地,这里的人就是最典型的香港土著,饿不死,但也不会大富大贵,满街都响着清脆的木屐声,不时有梳着黑长油亮的发辫,赤足穿着秘笈的年轻女孩好奇的与康立修擦肩而过,甚至走过之后,还要回头打量康立修身上那套笔挺西装。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穿的还都是中式传统服装,汗衫,唐裙,小褂,甚至是小孩子的肚兜,沿街靠海的铺子也是竹楼搭建,而且茶楼居多,上面的人喝着茶,从窗口探出头来打量着街上风景,与同伴闲聊,六七家竹楼茶室,让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弥漫着淡淡茶香,有些卖艺乞讨的人,还在茶楼里或者街边咿咿呀呀的唱着粤曲,吸引行人停步。
整条街,纯然一派海港民俗风景。
一个衣着朴素,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提着一篮泡着水的兰花,大着胆子走到康立修的面前:“先生,买支花吧?”
康立修从钱包里取出一块钱给了女孩,女孩从篮子里麻利的取出一支兰花交到康立修手里,又去帮康立修找钱,康立修笑了一下,顺手轻轻把兰花别在了正低头找钱,毫无察觉的小女孩的头上。
在女孩低头翻找零钱时,迈步朝着街中走去。
等女孩抓着九个硬币抬头时,康立修已经走远,女孩开口:“先生,找给您的……”
“不要追过来,我这个人很好色嘅,花靓,人也靓,那配在一起就更靓,送你了。”康立修扭头朝女孩挥挥手,转身走远。
只剩女孩立在原地,下意识摸了一下头发上的兰花。
康立修自己以为自己很潇洒,既帮助了女孩,又风骚的调戏了一下女孩,而且风流不下流,朝着街道尽头一处小小的士多店走去时。背后突然急促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声暴吼:“扑街小白脸,调戏我女儿!男女授受不亲!不拿个三百五百出来!当你岳母不懂管教女婿!”
第四五一章 伦敦的黄种人
小
云霄宫酒店的套房内,四名戴着软呢帽或者女式面纱帽的中年男女,与安吉—佩丽丝站在一起,享受着侍者送来的茶点,看着起居室那扇关闭的房门。
几分钟后,宋天耀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五人的面前,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
安吉—佩丽丝满意的点点头,对立在自己身边,戴着一副长筒白手套的中年女人露出微笑:“这就是我想要的,谢谢您,夫人。”
一顶折顶弯檐的软呢帽,毫无褶皱,最近才在伦敦风靡起来的黑格西装看,手工领带,衬衣,皮鞋,戒指,皮带,烟盒,腕表,手帕。
站在他们面前的宋天耀,与走入起居室之前,已经判若两人,除了脸上那温和而又略带玩世不恭的微笑,和他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
“五百英镑的西装,七十五英镑的领带,一百二十五英镑的皮鞋……”宋天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丝绸手帕:“这条小小的手帕,都价值四十英镑。”“这里可不是香港,这里是伦敦,你不能和上次见休—比佛时那样,就穿着香港来的那几件衣服。”安吉—佩丽丝上前帮宋天耀整理了一下领口,伸手摸着宋天耀的脸颊说道:“记不记得,我在香港时,你给我一些钱,让我去换了一身服装,现在也一样,只不过刚好反过来,你在伦敦,就得让你看起来,哪怕是黄皮肤,也是居住在西伦敦的上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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