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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个皇帝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继续稳坐大位的?就算不至立时“驾崩”,而是选择禅让或是逊位,也势必多活不了几日,自然更别说与韩征不死不休的太后娘娘和她了。

可到了这个地步,又哪里怨得了韩征,更该怨的是皇上自己,素日到底荒废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御马监的黄禄竟也是韩征的人都不知道,不怪他此番打进宫来这般的容易!

太后听得段嬷嬷的话,却又生出了几分希望来,对,只要皇帝能醒来,韩征便休想再只手遮天,她必须得立时进去守着皇帝,决不能给韩征和常百草任何以使坏的机会才是……

太后因忙扶着段嬷嬷,跌跌撞撞也进了隆庆帝的寝殿。

就见常太医已到龙床前在给隆庆帝诊治了,韩征则正一脸寡淡的与被两个侍卫反剪了双手扣着的崔福祥说话,“还说自己没有媚上作乱,不是奸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崔福祥满脸的恐慌,笑得比哭还难看:“督主,奴才真的不敢作乱啊,奴才都是听命行事,心里并不想那般做,也不敢对督主为敌的,求督主就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他之前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他连黄禄且比不过,黄禄也不过只是韩征手下走狗而已,他拿什么跟韩征比啊,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

看得太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早知道这坨烂泥上不得台面了,却没想到恶心到这个地步,皇帝和她都瞎了眼!

韩征却懒得再看崔福祥了,凉凉对太后道:“太后不去亲眼瞧着常太医给皇上治病么?”

太后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扶着段嬷嬷到了隆庆帝的龙床前。

就见常太医已在给隆庆帝施针了,明明看起来与之前江院判等人的手法差不多,扎的位置也差不多,可常太医几针下去后,隆庆帝竟真就有了反应。

等常太医再给隆庆帝治疗了一回后,他更是在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后,睁开了眼睛,竟真醒了过来。

太后不由又惊又喜,忙扑上前道:“皇帝,你可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哀家都快要被乱臣贼子逼得活不下去了,总算你醒了,哀家也什么都不必怕了……”

段嬷嬷也是满脸的惊喜,没想到皇上竟真的醒了,常百草果然名不虚传。

念头还没闪过,就见隆庆帝已一把甩开了太后的手,虽因他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力气自然也不大,可太后一样病弱,仍是被他甩得一个趔趄,若不是段嬷嬷忙忙扶住了,只怕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太后不由大惊,“皇帝,你这是做什么,是才醒来认错人了不成,是哀家,是母后啊,你怎么……”

怎么推起她来?

让韩征和众臣工亲贵看了都怎么想,岂非越发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隆庆帝却看也不看太后,直接哑声与病床前的常百草道:“扶朕起来……”

常太医怎么可能理他,若不是韩征还有用,他都要违背医德,压根儿不给这个昏君治病了好吗,还‘扶朕起来’呢,他以为他是谁!

遂袖手站到一边,换了一旁一直青白着脸的两个小太监上前。

隆庆帝在两个小太监的服侍下,这才慢慢坐在起来,靠在了龙床的床头。

太后仍没反应过来隆庆帝为何一醒来就推她,见隆庆帝坐了起来,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些似的,忙又上前说道:“皇帝,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头晕吗?觉不觉得恶心?常百草,皇帝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清醒,需要多休息静养?”

常太医连隆庆帝都懒得理了,对屡次直接破害自己小徒弟和韩征的太后,自然更不可能理了,就当没听见太后的话一般,直接偏过了头去。

看得太后是一阵阵的火大,却无可奈何,只得又问隆庆帝:“皇帝,你觉着怎么样了?你快与哀家说说,也好让哀家放心啊,你不知道从昨儿到现在,母后有多着急多担心,又受了多少的屈辱,亏得你终于醒过来了,不然……”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第二百七七章 绝望 挑明

太后满脸蜡黄,形容枯槁,再配上花白凌乱的头发,又可怜又狼狈,撇开她太后的身份,就是一个寻常病弱的老妇人而已,任谁见了她这副情状,怕是多少都得动几分恻隐之心。

可惜隆庆帝却仍是看也不看她,直接看向了韩征,和颜悦色道:“爱卿,之前都是朕受奸佞蒙蔽,误会你,也委屈你了,如今朕已幡然醒悟,知道到底谁忠谁奸,以后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说完指向被反剪着手押着的宣武侯和崔福祥,“至于这两个媚上作乱,祸国殃民的奸佞,就任爱卿处置,要杀要剐,都随爱卿。再就是太后此番虽也犯下大错,终究是朕的亲生母亲,朕也不能不孝,那便自此在仁寿殿静养,再不许踏出仁寿门一步吧,未知爱卿意下如何?”

这番话一出,宣武侯与崔福祥心里都是凉透了。

区别只在宣武侯是心凉于自己当初怎么就选择了效忠这样一个主上,怎么就会被权势蒙蔽了眼和心,连这位一国之君到底有多不配不值都选择性无视了,如今当真是连死了都不能瞑目了;

崔福祥则是犹不想死,不到最后一刻,犹不愿放弃任何求生的希望,因忙叫起来:“皇上,奴才可都是奉您的旨意行事,并非奴才的主意啊,求皇上饶奴才一命,求督主饶奴才一命……”

话没说完,已让太后尖声打断了:“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乱臣贼子都打到乾元殿,打到你面前了,你竟然还忠奸不辨,善恶不分,你疯了不成?”

如此紧要的时刻,不是立时收拢臣工亲贵,借势逼得韩征不敢轻举妄动,之后再徐徐图之,反倒公然向他示弱,连护都不护一下一心效忠自己的人,——崔福祥那狗奴才且不说了,宣武侯却患难时刻见真情,对他一片忠心,他竟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任韩征处置,就不怕以后再没有臣工愿意效忠他,越发只有韩征,而没有他这个皇帝吗?

还要把她又禁足仁寿殿,而不是母子齐心,其利断金,他是惟恐她死得不够快,他自己也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隆庆帝这回终于冷冷看向了太后,“到底谁忠谁奸,谁善谁恶,朕现在心里很清楚,朕有没有疯,自己也很清楚,太后心里理当也很清楚才是。”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太后与宣武侯崔福祥是如何合谋起来欺骗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明知那药已吃不得,依然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由得朕继续吃下去之事,朕已经通通知道了。不然太后以后朕好好儿的,为什么会忽然昏迷不醒,朕是生生被气的!”

昨夜、这会儿该说是前夜了,前夜隆庆帝虽召幸了两个妃嫔,事后却自觉精神极佳,并无不妥,只当定能睡个好觉。

不想刚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两个小太监在帐外小声嘀嘀咕咕:“皇上也真是可怜,虽坐拥天下又如何,却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旁人便罢了,都惧他怕他,或是想自他身上得到好处。可太后娘娘却是他的亲娘,照理该对皇上最真心,也最没有私心才是,竟也那般对皇上,便是我听了都心寒啊!”

“你有什么可心寒的,没听说过一句话‘天家无情’么,天家的人虽个个儿尊贵,却生来都个个儿什么情通没有的,太后娘娘会那般对皇上,不是理所应当吗?不过太后娘娘到底怎么想的,皇上龙体有损于她不是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么?”

“这谁知道,听说太后娘娘恨毒了韩厂公,早就在仁寿殿放过话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韩厂公了,也许是因此才觉得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皇上龙体有损,也在所不惜呢?”

“你这话极是有理啊,也就不怪宣武侯和崔厂公也敢那般胆大妄为,与太后娘娘狼狈为奸了,连太后娘娘当亲娘的都不在乎圣躬安危了,他们有太后娘娘顶在头里,自然再没什么可怕的……”

隆庆帝刚被二人吵醒便想发火儿的,如今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御前当值了,刘春阳是怎么办事的!

但听二人的话分明事涉自己,哪怕明知二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在他龙床前说这些话儿,甚至若不是有人蓄意安排,二人根本到不了他的龙床前,势必有什么阴谋,隆庆帝还是忍住了没发火,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继续听那两个小太监怎么说。

这才知道了宣武侯那个姬妾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而宣武侯本人、崔福祥乃至太后,都早已知道了此事,却只瞒着他一人,任由他继续吃宣武侯献上的那药,用太后的原话据说便是‘哪怕是药三分毒,短时间内也出不了问题,且待哀家除了韩征那个阉竖,再让皇帝慢慢儿的不吃那药也就是了’。

这是人说得出来,人做得出来的事儿吗,宣武侯与崔福祥蓄意欺瞒他也就罢了,宣武侯还有可能是为了保住身家前程,崔福祥则是为了飞黄腾达,虽都罪无可赦,好歹情有可原。

太后却是他的亲娘啊,如今皇姐已经不在了,萧琅与丹阳也远在千里之外,京中说到底就只他们母子才是至亲,就只剩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了,他的亲娘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枉顾他的健康安危,——那还是亲娘吗,那分明就是仇人啊,不怪当初能做出纵容皇姐谋害圣躬之事了,在她心里,只怕权势才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亲儿子的命都能舍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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