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破月花弄影0202(1 / 2)
是林映月说服澹台就范的,她承认自己没骨气,但眼见的在劫难逃,不做退步未免吃亏。
澹台一直是许多党派暗中争夺的数学奇才,且绝非虚名在外,他仅用半日功夫便破出了电码、锁定了敌台目标。戎长风惜才,允了澹台提出的两项条件:首先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没有破译任务时,准他外出;其次立刻放师妹回家,另行筛选翻译人员。
林映月下山时已经双腿发软,那监狱一样的情报机关一阵阵回放在眼前,戎长风立在壁炉火光前的情景阴阴闪现,火光映亮的那张脸突兀跳进脑际时,一股不祥的感觉煞煞袭上来。
事情似乎是有步骤的,先是冰人来家闲叙,把戎叁少爷这几年与家族的斗争毫不避讳的抖了出来,据说叁少爷是铁了心要打破包办婚姻制度,为了反抗家庭专制,如今已在外边私定新婚,戎家老爷戎敬裁虽然暴怒,但儿大不由爷,哪里服得管束!
林父听懂媒人的弦外之音,也深知戎叁少爷闹婚变不是一日两日,虽戎老爷戎敬裁不肯负义,但子弟叛逆,做父母的也没奈何。
林父这里实在应该主动解约,之前按下不揭,是老旧思想作祟,怕坏女儿名节,但如今看来,事情十有八九是不成了,也便起了退婚之心。
然而与夫人商量时,夫人甚受打击,连着几日掉眼泪,林夫人说不信叁少爷就真那般忤逆,能违祖上的遗愿,便是没娶亲前先放一个人在房里也不算什么,值得闹起婚变来?全是自家不晓检点,在家认几个字罢了,偏是到外面念什么洋学堂,坏钞而外,沾了好些个坏风气,论什么新派新思想、讲什么男女平等、社交公开,要出阁的年纪了,还不懂的些避嫌,跟澹台少爷成日影不离灯的,叫人捉去了把柄……
映月听到母亲的怨词没得辩说,又受不得家里的怨艾气氛,每日学堂里散了学都要在茹小棠的亭子间磨到起了街灯才回家。
那茹晓棠单与一个四十多岁的姆妈过活,茹家姆妈是被正室与姨娘夹击,受不得气,早年搬出来的,原是跟男人使气,结果后来竟没能再搬回去,把心一日过的比一日清冷,生无可恋,日日在那珠帘隔开的内室吃斋念佛,从不出来照应来客,好在这个家实在没多少客,来来去去不过就映月一个,也不见得失礼,倒给两个正值花季的豆蔻小女腾出了空间,整日价说不尽的闺蜜私语,喁喁而语间就把一腔轻愁淡化了。
这种单调的闺言蜜语是她们全部的消遣,或许也是那个年代众多女子的唯一消遣。在我的想象当中,民国的少年女子,她们是无端端就有些可怜见的,腕白肌细,弱骨纤腰,没有一处是有力的,吃饭只猫儿似的一点点,走道儿也像轻梭梭的雀子,她们不懂泼辣是什么样子,她们到老也还是小的、弱的,她们是无声的,飘渺的,影子似的……
林映月就是这样一道影子。年少的她,日日用一条长长的粉绸缠着自己发育过甚的酥胸,缠过的胸平下去了,也就卸去了千斤负重,当她走在旧上海的弄堂里时,便是一个身子单薄的少女的影子……
是的,她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少女,影子一样的朦胧少女,她的心还小着,还不能过早预料人间的变数,她安详地怀着一颗处子之心,在略带古香色的闺阁背景里,影子一样行云流水地活着。
戎叁少爷闹婚的事不能压倒她,暗中明白澹台于她情钟,终身之事仿佛不必犯愁。
茹晓棠也常常打趣她,“澹台少爷是伯父的爱徒不错,不过,一日叁登门,频频去府上造访,却也可疑。怕不是冲着恩师去的呢!”
映月知她话里有话,却懒得回敬,偶尔驳几句,也不过是作势,总辨不过晓棠的样子。
晓棠挖苦:“咦?嘴笨了呢!”
她笑着咬牙,恨恨骂一句,也就完了。
说起来,她绝非口齿不伶俐的女子,打小就话多,喋喋不休,趴在父亲膝上,眼睛光光的,天上的星,水中的鱼,草里跳着的蛤蟆蚱蜢,都要问问清楚。大了,跟父母话少了,知心话全留给同学闺蜜,却也是闺蜜里头话多的人儿。不过这些时真有些默然了,难免是为退婚的事,茹晓棠心下有数,便有意开导。
这日薄暮,茹晓棠又讲澹台:“澹台斯玉这个人,祖籍苏州,客居南京。据说祖产颇丰呢!”
“可不是,祖上给他留下的遗产有半座城呢。”映月先是不理,后来故意配合她,看她怎样向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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