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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知道箫白泽是个权利被架空的帝王,乾朝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浮躁之风,底层官员曾宣誓对朝廷尽忠,为箫白泽肝脑涂地,然而表面说一套背地做一套,对于箫白泽的命令他们是阳奉阴违。

就拿这次赈灾来说吧,箫白泽曾下过圣旨,由掌管武鸣县的知府盛源修全权负责此事,然而盛源修从接到懿旨开始到如今,却只到武鸣县逛了两圈,简单走个过场,之后便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当地官员打理了。

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

当官的惯会算计,若所有的兵马大权都攥在箫白泽手中,而不是由季家分去一大半,这些官员绝对会把箫白泽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诚惶诚恐地按照他的旨意行事。

若箫白泽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而非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官员们亦会如此。

靠他们几人无法帮助灾民重建家园,武鸣县的官兵们又眼高于顶,压根不管百姓死活,天色稍晚一些,箫白泽掏出象征他身份的令牌,让宣世忠拿着令牌去找本地的知府盛源修,让盛源修带人过来帮忙。

等把灾民们安顿下来,再好生追查贪污赈灾款的事情。

夜幕缀,星河暗。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不停,地上低洼的小坑里已经聚满了浑浊的泥水,新的雨点砸进水坑中,会发出好听的“咣当”声。

箫白泽对季二小姐说的落脚的地方甚是俭朴——马车上。

地方小是小了点儿,但好歹不是露天之所,有盖儿遮雨,他们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再在马车上睡一夜也无妨。

把从宫里带来的毯子裹在身上,林桑青揉着困倦的眼睛与箫白泽道:“将就着住一夜吧,明儿个宣世忠回来咱们便能去住官驿了,我往里面睡睡,外面的地方留给你。”

箫白泽盘腿坐在车厢一隅,把手边的另一床毯子丢给她,“把这床也盖上,仔细着风寒。”

伸手抓过毯子,林桑青问他,“你不睡?”

眉宇间的惆怅难以疏解,箫白泽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绵绵雨幕,语含怅然道:“睡不着。”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箫白泽是在担忧外面的灾民们。

在其位谋其职,他是这天下的皇,在握有滔天权势的同时,他还要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现如今万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心中定然焦灼不安,无法入睡。

林桑青身体向来好,不怕着风寒,箫白泽却不同,他身娇体弱,一阵风吹过都要晃几下。缓缓起身,林桑青把接过来的毯子披在箫白泽身上,帮他把埋进毯子里的头发提出来,贴近他道:“你是皇帝,该住在金玉窝中的,如今却要你屈尊在马车里凑合,委屈你了。”

抓住林桑青温热的双手,箫白泽挑唇微笑道:“没有屋顶的破庙我住过,闹鬼的房子我亦住过,如今能宿在封闭的马车内,与喜……”不知想到什么,他停顿一瞬,改口道:“我很欢喜。”

萧白泽的手冷若寒冰,可能是体内余毒仍在的原因吧,林桑青记得,冬日里他的手便冰冰凉,现在都已入春了,他的手还没有变得温暖。

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林桑青用力搓了搓,用自己温暖的手为他驱走冰凉。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用缱绻柔和的眼神做交流,有一种名为岁月静好的氛围在狭小空间内流转,似乎连车外的雨都变得柔和了。

四周寂然无声,林桑青与箫白泽正准备入睡,马车外面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与“咣当”雨声不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显得很是凌乱,似乎有不少人。

宣世忠去找本地的知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此地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枫栎和魏虞在另外一辆马车上,赶马的车夫也在,仅凭他们三人不可能发出这么杂乱的脚步声。

从发出的动静听来,马车外像是有数十口人似的,且这数十口人刻意压着脚步声,若非马车内寂静无声,可能还听不到。

不对劲。

林桑青与萧白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什么人?”

“铛。”是兵器落地发出的声音,与这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道惊慌失措的男声,“大哥,被发现了,怎么办?”

另一道男声紧跟着响起,“发现就发现,你怂什么,看看咱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家伙。”

松开萧白泽的手,林桑青偷偷挑开马车前头的帘子,夜色昏暗,加之细雨霏霏,看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她正要把帘子的缝隙挑得更大些,一把关公刀冷不丁出现在她眼前,持刀的男人恶狠狠道:“马车里的人都给我出来!”

心脏陡然沉到底,林桑青的右眼皮迅速跳了几下,她怔了片刻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持刀的男子恶言恶语催促她道:“磨蹭什么,你还要不要命了,赶紧给我下车!”他并未探头朝马车里面张望,却知道车里还有一个人,“里头还有一个人吧,你也给我下来,都下来!”

回头看萧白泽一眼,林桑青给了他一个不要妄动的眼神,随手拿起搭在马车边的蓑衣,她先下车探探风向。

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泡得稀烂,随意往地上站一下,泥泞便裹满了鞋袜。马车周围已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包围了,更令人不安的是,不知他们从哪儿弄了武器,刀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显然都开过刃。

这种场面瞎子也看出来怎么回事了,这些持刀的汉子定是劫匪无疑,且他们还是有武器的劫匪,肯定更为凶恶。

劫匪是怎么盯上他们的?又是在什么时间盯上他们的?林桑青想了想,他们几个人除了穿得讲究些,举止比乡下人文雅些,并没有做过甚引人注目的事情,这群劫匪怎么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了呢?

萧白泽许是担心她的安危,他连蓑衣都没有穿,挑开帘子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心急,他忘了马车边都是稀泥地,那双本就沾满泥泞的鞋子这下算是彻底废了,一同废掉的还有他那身花青色的寻常衣衫。

萧白泽有轻微洁癖,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眼下这个场合也不适宜说什么,但就着迷蒙夜色,林桑青仍旧看到了他抽动的唇角。

魏虞和枫栎匆忙从停在另外一边的马车上赶过来,然而趁夜袭击的劫匪人数众多,又都还拿着武器,他们除了陪着林桑青和萧白泽束手就擒之外别无他法。

林桑青混迹市井多年,也陪着温裕闯过几回祸,她深谙三十六计的用法,其中有一计最是合她的心意。

趁着雨势转大,劫匪们忙着整理头上的斗笠,她解掉身上碍事的斗笠,对着萧白泽几人高声道:“跑。”她撒丫子跑在最前面,一壁跑一壁指挥道:“都不要回头,分开跑,不要聚在一起!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聚在一起很有可能被一窝端,分开跑还有逃脱的可能,倘使真有人不幸被抓到,那么逃脱的人可以去寻求帮助,不至于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尽全力向北方跑去,萧白泽和魏虞他们分别分散到东西南三个方向。

劫匪们迅速追过来,泥水与雨水齐齐飞溅,沾染在衣裳与头发上,没等固定住便被新的雨水冲刷掉,这一晚注定不太平。

进宫当了半年富贵荣华的娘娘,林桑青的体力已经不能和以前相比了,还没跑出去多远呢,体力便已经渐渐不支,她觉得再跑下去心脏可能会炸掉。

看看荒芜的旷野,林桑青费力爬到路边那棵看上去就很古老的榆树上,她躲在翠绿的叶片后面,终于有空把糊住眼睛的雨水抹去。

多亏方御女教她爬树,也多亏她悟性好,摔了几跤之后勉强学会了,不然今儿个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手心黏腻腻的,应当是因为紧张沁出的汗水,而非雨水。把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门后,林桑青敛住急促的呼吸,竭力把自己融入到夜色中。

她躲的这个地方很难找,除非那群劫匪抬头向上看,但正常人在往固定方向追赶飞奔的时候很少会抬头,是以劫匪们应该不会发现她。

气息缓缓恢复平稳,林桑青忧心忡忡地想,她是安全了,可,可萧白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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