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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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执纪就不啊!

皮家家奴个个熬刑厉害,咬死不松口,岑执纪直接把皮家三个公子提上堂来,一一刑求口供。

这三个公子哥儿哪儿受过这等折磨?没两回就纷纷吐口,承认是家里二叔操办此事,顺便还牵扯出了一些妓院逼良为娼、赌坊抽水出千、医馆卖假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岑执纪直接就把皮家的二叔皮争显判了斩刑,不等上报朝廷,直接就砍了……

岑执纪提审皮家三位公子的时做得比较不合常理,可也没人能说他做错了。这时代府官判案,甭管有证据没证据,只要没有官身,没有生员身份,想提就提。可是,他审案之后不交刑部会篡,判了斩刑就直接把人砍了,这问题就大了去了。

那皮家也不是没门路,当地更有无数恨不得把岑执纪扒了皮的世家,一场轰轰烈烈的剿岑行动就在京城悄默默地展开了。

最先出来找茬的就是都察院御史,弹劾岑执纪妄用杀伐,独断乱纪。刑部也表示地方大员太嚣张了吧?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呀。朝议时几乎都是指责岑执纪刚愎自用、妄行独断的多,偶然有觉得皮争显死得活该的官员,朝议时也都没吭声。

——像岑执纪这样完全不给士绅面子的官员,没有当官的会喜欢。不落井下石已是极限。

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子孙后代,个个都能入仕,个个都能高居朝堂呢?自己也总有告老还乡的一天吧?这要是岑执纪这样的浑货多了起来,以后自己告老了,在乡下还得受个鸟知府、知县的气,子孙后代也没有半点特权优待,谁愿意啊?

没人想给皮家喊冤出头,但是,能把岑执纪这个二货整下去,那也是很好的嘛。

陈琦如今是首辅,轻易不会开口。

吴善琏就旗帜鲜明地表示要重惩岑执纪。

区区一个皮争显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岑执纪无视朝廷法度,不经刑部核准,擅杀乡绅,这还得了?以后知府审了案就杀,这要是冤案呢?砍了的头还能接回来?

单学礼哼哼哈哈和稀泥,我支持吴阁老的想法嘛,这个岑执纪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不过呢,也要考虑地方关系上的难处,听说皮家都差点闯进知府大牢劫狱了,万一这人真被劫走了,朝廷颜面何存?当然我觉得岑执纪还是做得不太对……

黎洵就翻脸大骂单学礼墙头草,说单学礼肯定收了岑执纪的贿赂,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

赵从贵提着袍角一溜小跑进来,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可是太极殿!皇帝与阁臣们议事的正殿!这奴才居然敢一路小跑着进来?怕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谢茂原本散着膝坐在榻上,一手拿着奏折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听阁臣吵架。

赵从贵在他耳边轻轻把衣尚予出继衣飞琥的事说了,谢茂脸色不变,端茶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侧脸低声吩咐道:“去接侯爷回来。”

赵从贵小声道:“我的祖宗,侯爷已经回了,就在东配殿旁边,得了信儿,呆着呢。”

谢茂将展开的奏折缓缓合拢,含笑望向陈琦:“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议吧。”

能混进内阁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子,个个都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起身施礼告退。

走到殿前时,黎洵和单学礼还互相剐了一眼,各自拂袖而去!陈琦与吴善琏看上去关系好得很,毕竟是曾经硕果仅存的两位阁臣,有点相依为命的意味,一直走到宫门前才彼此作揖告别。

这边几位阁臣才离开,谢茂就从榻上翻了下来,赵从贵服侍他蹬上鞋子,他连衣裳都顾不上穿,一袭燕居常服就往东配殿疾走而去。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衣飞石神色如常地往回走,见了他似乎很惊讶:“陛下?”

谢茂也顾不得是在殿外,有羽林卫盯着,伸手拉住衣飞石微微发凉的手,心也跟着凉了凉。

衣飞石那是寒冬腊月穿着单衣都能双手温暖的体格,前两日从水里爬起来都是浑身发暖,谢茂真没试过他双手发凉的滋味。可见衣尚予出继衣飞琥的事情,对衣飞石是何等重击。

谢茂心中愤怒又无力,恨不得将衣尚予剥了皮。

然而,衣尚予是衣飞石的父亲,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衣尚予比马氏重要了无数倍,谢茂连收拾马氏都唯恐打鼠伤玉瓶,何况是衣尚予?

他心疼,愤怒,又带了一种失言的惭愧。

他曾以为他能和衣尚予谈妥,让衣飞石正大光明地与他在一起,不受衣尚予苛责羞辱,可是,衣尚予这反手一击,把他的自信彻底撕了下来。

怪衣尚予吗?谢茂心里清楚,其实是不能怪罪的。

在他任命衣飞石为羽林卫将军之前,衣尚予都没有动作,选择了默许。

今日谢茂下旨让衣飞石执掌羽林卫,衣尚予就马上出继衣飞琥,这是对衣飞石的再一次警告,也是对家族的保全。

衣飞石执掌羽林卫,这件事对衣家而言,实在是太不保险了。

古来权臣不谋篡者,有几个得了善终?得善终者,又有几个能保全子孙后代?多数连自己的坟茔都保不住,被后代帝王掘坟鞭尸、挫骨扬灰。皇帝为了衣飞石不立后,不育皇嗣,还给他宫禁大权,妥妥的就是往权臣路线走。衣尚予能不心惊吗?

谢茂很想安慰衣飞石,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从来也没有点亮安慰人的技能。

不知如何是好的谢茂只能眼也不瞬地盯着衣飞石,想让他知道,你还有朕。

衣飞石本来不敢让皇帝知道自己难过。

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让皇帝知道他家里还闹出了出继这一回事。

那日枫林水榭里,衣尚予与谢茂对话时,衣飞石就惴惴不安恨不得告诉他爹:你别说啦,弄得这么麻烦,万一陛下一怒之下真的不要我了呢?

今天的事也是一样。他一样害怕皇帝听闻之后,觉得衣家不识抬举,恼恨之下厌恶自己。

他有多少失落孤独,都只能自己收敛在心中。

他不能失魂落魄,不能情绪低落。

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与自信,神采奕奕地往太极殿走去。衣飞石很清楚,在自己出现在陛下跟前时,他不能是一个为了家人不看好不祝福就变得愁眉苦脸的讨厌鬼。

皇帝喜欢他,要他服侍,这就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事。不能让皇帝考虑更多,那可能会让皇帝变得不耐烦。他常和皇帝在一起,知道皇帝每天要看多少奏折,知道皇帝多么忙碌。忙起来的人总是会不耐烦琐事——如果想要皇帝长久的喜爱,他就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添麻烦的人。

哪晓得皇帝不仅知道了他家的事,还专门出来接他。

皇帝的眼神很专注,衣飞石读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觉得,皇帝在看着自己,小心翼翼。

就好像皇帝已经知道了他心里的一切寒凉,读懂了他一瞬而至的所有孤独,皇帝专注又认真地看着他,告诉他,朕就在你身边,朕知道你的一切心伤,朕会抛开一切来守着你,陪着你,朕永远都不会对你不耐烦。

明明没有说一句话,甚至皇帝眼神里都没有一丝情绪,衣飞石还是读懂了皇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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