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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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克家是很低调地来商量兵权换爵位的事,也没穿戎装,看上去挺普通一中年人,倒是他身边的亲兵穿的都是西北军的兵服——卫戍军又分不清哪个是襄州本部的兵,哪个是殷克家的兵,都是西北军,还以为是昨儿闹事的混蛋又来找事了。

甫一交手,下手没轻没重地殷家亲兵就杀了两个卫戍军,卫戍军也拼了命,一阵厮杀之后,混战中张岂楠被摔死,她的女儿也被射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被踩断了一条腿。

皇帝在行宫很安分,很少出门溜达,所以很多卫戍军都在轮休,在长青城里厮混。

这边才一打起来,马上就有附近的卫戍军前来增援,更有人立马去找张岂桢来。这人来得凶猛迅速,殷克家二十多个亲兵也折了好几个,赶紧缩回妙音坊布置防线,勉强挡住了卫戍军的人海战术。

听起来是个误会。衣飞石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与鲜血,说:“如你所说,此事必给你公道。”

张岂桢很惊讶地抬头。

西北军在西北的作派,他在锦衣卫时就有所耳闻,攻下一地之后,肆意掳掠妇人并不犯禁。这些日子在西北的见闻更让他见识了西北军的凶残。张岂桢其实也知道这是个误会。可是,死的是他的姐姐侄女,死的是他的袍泽兄弟,他怎能善罢甘休?

现在衣飞石居然大包大揽,说要给他公道?——这可不是礼让几板子的事情,这是要命的!

“你所说的是一面之词,我要再听殷将军的说法。”衣飞石说。

这里头的门道就多了去了。同样一件事,张岂桢是一种说法,殷克家就可以是另一种说法。说到后来还是得撕扯谁先动手——两边打起来,都是友军,骂架的固然无理,先动手的绝对理亏。

张岂桢脸就青了。

衣飞石也不怕妙音坊里竖起的连弩弓箭,在门前站了站,那扇半掩的门就稍微拉开。

衣飞石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上午还春风得意的殷克家这会儿看着狼狈极了,半个脖子上都是鲜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童儿,约摸十三四岁,一张粉面生得雌雄莫辨,显然就是张岂楠仅存于世的儿子。

“小石头!嗐!小石头,你说老叔这是多晦气!”殷克家暴躁地捶了一下墙,怀里的小童被他颠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地上,用身上的裘衣垫着童儿的颈下,动作很小心。

衣飞石见他动作还算善意,就有些意外:“外边说话您听见了?您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殷克家霍地站起来,暴跳如雷,“叉他娘的,一个半老徐娘穿得又风骚,带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孩子出来,正是梳拢的年岁,这门口还叉他娘的挂了个妓馆牌子,我这是跌坑里了!”

风骚?衣飞石默默记下这个词,“您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殷克家的说辞与张岂桢又不一样了。

据殷克家说,他喝多了两杯,怕骑马不安全,就让亲兵牵了马,散着步在长青城街头闲逛。他这样好色的性子,当然也是想寻个美貌妇人杀杀火气。

逛到妙音坊门口,就看见了大冬天还故意露出半个胸脯,外边裹着厚毛皮衣裳的张岂楠。

这张岂楠尽管年纪大了,面目沧桑,可是她身段婀娜,行止间自有一股风流,殷克家被她媚视烟行的步履吸引了目光,这才发现她身边带着两个宛如金童玉女的孩子。

“叉他娘的,那娘们还给我比了个数。”殷克家常年在西北混,对陈朝的风气也很熟悉。

这边卖孩子都是明码标价,鸨母妈妈向恩客比个数,若恩客同意,就上前喝一杯酒,交一半定金,可以先验货,验完了货,把剩下一半钱也给了,就能把孩子带走。甚至还有鸨母不肯卖孩子,专门赚“验货钱”的。

这可就绝对不是误会了。衣飞石不相信殷克家会说谎,还是重复了一遍:“她对你比了什么数?”

殷克家左手比一个勾起食指的九,右手比一个勾起食指的九,两根手指勾在一起,竖在左胸前。嘿然怒笑道:“九十九两黄金!”

这个价绝对不便宜。然而,张岂楠身边的两个孩子确实太漂亮了,殷克家也不缺钱。

这么复杂的手势,绝不可能是看错了,或者是殷克家误会了这个动作的意思。衣飞石问道:“这时候那几个卫戍军在她身边吗?”

殷克家在被围杀之后,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答得很快:“离着七八尺的距离。”

他冷笑道,“一个陈朝鸨母,几个圣京来的卫戍军,我哪儿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话也很对。谁会想得到,卫戍军的中层军官有一个姐姐,刚好就在长青城里卖唱呢?写书也没有这样的巧合。

衣飞石心里大概有数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谁先动手?”

殷克家咧嘴一笑,指向门外:“他们!”

衣飞石出门之后,就对孙崇吩咐:“请黎王殿下来处置。”

张岂桢心知这就是要大事化小了,冷冷转身,他背后的卫戍军都红着眼睛准备抽刀。

衣飞石手持马鞭孤身站在场中,一边是团团围拢的卫戍军,一边是坐困妙音坊的殷克家,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有他站在这里,卫戍军就算想冲击妙音坊,得顾忌他的身份,殷克家想放冷箭,照样得顾忌他的身份。

“头儿!咱就这么算了吗?”张岂桢背后的黑面男子悲愤地喊。

张岂桢看着衣飞石。

他是少数在京城就见识过衣飞石厉害的人。当日衣飞石孤身一人闯上圣安门瓮城,在徐子连弩乱箭齐射中诛杀所有陈朝探子,那一份身手胆识,已经超出了他对高手这个词的认知。

所以,张岂桢很清楚,只要衣飞石站在这里,他有多少人也杀不进妙音坊。

“您说您是个讲道理的人。”张岂桢问。

衣飞石淡淡道:“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他指向远处,“黎王殿下总会对你讲道理。”

那黑面男子怒骂道:“我们王爷自然讲道理。可是你这个挟功自重、目无君父的畜生!仗着你爹你兄的声势,借着西北军的军威,你……”

张岂桢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怒斥道:“闭嘴!胡咧咧什么?”

立刻就有两个人把那黑面男子拖了下去,捂住他的嘴小声劝:“你不要命了?!”

衣飞石恍若未闻,仍旧气定神闲地站在中间。

以他西北军督帅的身份,确实不太好判罚此事。毕竟卫戍军是皇帝的卫队。若此事殷克家理亏,他二话不说就砍几个殷克家的亲兵给张岂桢赔罪,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他只能请谢范来安抚卫戍军。

谢范还没有来,远远地就有一个声音大喊:“汤耀文死啦!督帅府的亲兵把汤耀文打死啦!”

衣飞石根本不知道汤耀文是谁。

张岂桢原本冷漠敌视衣飞石的眼神瞬间一变,按住身边又要抽刀的小兵:“你去,把汤兵尉的尸体抬来,再仔细留意,附近可有什么陌生可疑的人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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