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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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眩感暂时消散,萧昱溶继续看着这些书册,像是要将那一字一句都刻进脑中。

如果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

从前很多事情似乎忽然都有了解释。这些,从前萧昱溶不敢想,现在却不得不想——他必须弄清楚,事情是否真的如他所想。

顾清桓熬过了夏天和秋天,却到底没能熬过冬天。就好像自那日同萧昱溶和顾簪云两人说完话之后,他就心愿已了,往后的日子都不过是在大夫的勉力医治下多捱些许日子罢了。到了冬月十四,他终于撑不下去了,在一个月夜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

他生时那样痛苦,离开的时候却身心都十分放松,没有一点难受或是挣扎的感觉,甚至唇边还带了丝笑。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上细碎的格子洒进来,竟衬得他的肤色犹如犹如月光一般白皙温润。

进屋换茶的小厮恍惚间仿佛终于见到了她娘亲口中那个俊美无匹的少年郎。

只是屋子里太过安静了些,只有他自个儿轻轻的呼吸声。小厮怔了怔,回过神来,颤抖着把手放到了顾清桓的鼻端……

烹泉正在茶房里守着煎药,忽然看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皱了眉就呵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里头正煎药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害的老爷不好了,你担待的起?”

那小厮双腿一软,竟是生生跪了下来,用力叩了个头,不等烹泉诧异就带着几分哭腔喊道:“老爷他、他没气儿了!”

像是时间都静止了一瞬,风吹落枝上残存的枯叶的细微声响、柴火燃烧时的哔啵声、煎药时轻轻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一下子都从耳边消失了。

烹泉也不由自主地、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眼前忽然有片刻的黑暗。

顾四叔的葬礼,办到了在他身份范围内所能拥有的最高规格。葬礼上顾老夫人哭得极其伤心,几度几欲昏厥。

顾簪云却注意到,萧昱溶行了大礼。

他只是友家子嗣,又身份高贵,本无需行此大礼。可顾簪云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磕下了那个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难过。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是要照常生活。顾四叔又无妻儿,连重孝都没有人该守。听说顾老太爷原本想给顾清桓过继一个儿子,却被老夫人硬生生地驳了回去。

没过两个月,就是除夕。但因为着一桩丧事,顾家的这个年也是过得冷冷清清的,就连顾大老爷的爱妾柳姨娘诊出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都没给顾家带来多少欢喜的色彩。

春节刚过两天,爆竹点燃时的烟火气似乎还萦绕在院中屋内,京城的加急送来的信却是已经到了。

晴山捧着信进来的时候,顾簪云正在枕水居里拉着萧昱溶下五子棋。这几日萧昱溶心情不好,她很清楚,但是却不能挑明——或许是怕她担心,萧昱溶在她一直面前努力掩饰着,顾簪云倒是想过既然她过来会让萧昱溶那么辛苦,那不如不来,让他自己好好缓几日。没成想过了两天,萧昱溶就自己来眠霞居寻她了,她只好恢复往枕水居去。只是虽然看出来萧昱溶强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也只能装作不知。

这会儿见来了信,她和萧昱溶一道抬头看过去。

“世子爷,这是国公爷遣人送来的信。”晴山半弓着身子,双手把信奉上。

听到是宣国公送来的,萧昱溶不由得皱了皱眉,刚刚因元元的陪伴而生出的一点好心情顿时被败了个干净。他有些冷淡地应了一声,接过了信。

打开封口,一目十行地匆匆扫过,萧昱溶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抬起头见顾簪云面上似有疑问的神色,他也不隐瞒,直接就道:“宣国……父亲想让我回京。”或许是顾忌着屋子里还有别的小厮在,萧昱溶换了个称呼,只是这“父亲”二字在他口中,更像是一个代号,而非一种身份。

顾簪云不由得攥紧了手中那颗白玉棋子:“那……你回去吗?”

萧昱溶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必须回京查探。”不光是为了母亲,为了顾四叔,也是因为……若他想求娶元元,那他就要努力给元元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威胁隐患的宣国公府。除了宣国公,他心里还有长长一串名单等待核查。

萧昱溶接着道:“不过,我会陪你过完元宵。”

他们早就约定好了,每年的元宵都要一起过。顾簪云轻轻松了口气,慢慢松开攥在手里的那颗白玉棋子,心里有点惆怅,却也有点庆幸。

她点点头:“嗯,好。”

萧昱溶却是看着她的手皱了皱眉:“怎么这样不小心?”一边探过身子拉起她的手细细看了看,所幸只是棋子硌出的红痕,在白皙娇嫩的手心上看着严重,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看着那红痕渐渐散去,少年郎这才放下心来,一面坐回去一面絮絮叨叨地嘱咐她:“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别用力抓东西,别碰刀子剪子,别自己去烤红薯烤栗子,想吃就让丫鬟帮你去弄……萧家的厨子我会留下来一个,想吃凉面肉夹馍荷叶饭了就去找他……多穿衣服,按时换衣,别冻着热着了……”

萧昱溶的神色忽然变得无比真挚:“还有不到一年,等你及笄,我就来提亲。”

“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跑了。”

顾簪云看着面前一脸严肃认真又带了几分货真价实的紧张的萧昱溶,不由得浅浅笑起来,点了点头:“放心吧,不会的。”

待到明年元宵,那就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

第37章 委屈

顾府,栖芳园。

新年方过,栖芳园里的景致饰物却是一如往常,不带半点喧嚣热闹的氛围,甚至似乎还要更冷清肃穆一些。屋檐下原本装饰了色彩明丽的绢纱,然而此刻那些绢纱早已被撕扯得残破不堪,还在外头罩上了白色的麻布,在寒风中止不住地颤动,映着外头的残雪枯枝,反倒又添凄凉萧索。

柳闻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脸色微微苍白,甚至连娇俏的容貌也带上了沉静的味道,乍一眼看过去,竟仿佛和往日里那个张扬娇媚的柳姨娘不是一个人一般。

小坠为她奉了一盏茶,有些询问地看向她,见她微微颔首,这便自她枕下摸出一个装了十钱银子的小香囊,转过身从屏风后头走到了外间。

这样普普通通的屋子,甚至显得有几分狭小/逼仄,她那金玉堆里长大的姑娘何曾吃过这种苦?即便从前在柳家的时候,每日功课繁重,姑娘要学着琴棋书画梳妆打扮媚人之道,可不论是屋子还是吃食,那都是上等的啊!顾府这样大的地方,自家姑娘的小院就有整一进,他们姑娘这怕是一半都未曾得吧!

想着想着,小坠的嘴里就不由得有些发苦。

外间坐了个穿一身宝蓝直缀、蓄了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见小坠出来,忙提起一边的箱子跟在了她后头。小坠打开门,探了探外头,谨慎地打量了许久,这才回过身,对那中年男子轻轻点了个头。

顾家家规森严,后门的婆子自然也不那么好打点,柳闻莺当初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能在后院荒凉偏僻些的地方挖了个狗洞出来。这位宋大夫,也就是这宝蓝直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常年行走于高门大宅之中,隐私腌臜的事儿见的多了,各府女眷的小心谨慎状也都了解了那么一二三,为难了那么几次之后,也就接受了——毕竟柳闻莺过意不去,除了诊费外,还次次都给他十钱银子以作钻狗洞的补贴。

走到那荒凉僻静处,小坠把手里的香囊递给了宋大夫,又对他浅浅一福:“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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