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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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簪云坐在桌前由着杜若为她揉上面脂,闻言想了想,道:“今儿祖母大寿,须得喜庆些,那就以红色为主吧。”

杜衡应了声儿,不过片刻就捧着衣裳过来服侍顾簪云换上。

今儿个既然是顾家老夫人五十大寿,来客自然是不会少的。顾家对外的形象一向风雅,虽说织金精致漂亮,却失之过于繁丽华美,平常穿穿倒也无妨,但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里,这样的衣裳自然就不行了。如何于低调之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尊贵来?那就要看衣裳料子了。

天工坊新做出的料子,因太过名贵不易得而不敢进贡宫中,以致流落民间,被萧世子买来了,“卖”给了她们姑娘。极其纯正的红,摸上去带些微微的凉,触感极其顺滑,仿若绸缎一般,却又不似。轻薄柔软,如烟如雾,无需金绣银绣或是暗纹装饰,行动间便自有料子本身的光华流转,叫人几乎要移不开眼。

这样的布匹做出的裙衫,上身的那一刻连杜衡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实在是漂亮得过分了。

直到顾簪云半转过身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杜衡才反应过来这是该走了,连忙跟上。

进了松鹤堂没过多久,顾家诸人和前来贺寿的客人便渐渐到齐了。众人一齐给老夫人贺了寿,随后热热闹闹地往顾府专门用来设宴的鹤来居而去。

“你看她那身衣裳,那料子……不知道在哪儿买的?”顾十姑娘快走几步,追上了顾七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睛往顾簪云的方向一扫,眼中不乏艳羡之色,“这样的料子也太漂亮了,我也想去买些来,做身衣裳。”

顾七姑娘闻言,装作不经意一般地将视线转过去,留神看了两眼:“这料子……倒像是前几日天工坊新上的,藏在后头库里。若不是娘亲随我一道去了,只怕那伙计都不舍得拿出来。不过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一匹品蓝的了,这颜色我们都不大喜欢,便没买。九妹妹那身应当是一早就买下了。”

说着,她冲顾十姑娘微微摇了摇头:“这料子定是珍贵得很,一时半刻也做不出来,不然也不会不进贡宫中。这会儿,怕是早没了。”

“啊……”顾十姑娘失望地点点头,不过也没再坚持,“好吧。”

前头顾十姑娘和顾七姑娘在窃窃私语,后头萧昱溶再次装作无意地挪到了顾簪云身边,一到她身侧就笑吟吟地道:“这身衣裳极衬你。”眼中带着分明的惊艳之色。

“往后我再去给你寻更多的来。”

顾簪云微微睁大了眼睛,连忙摆了摆手:“这倒不必了,太费事儿了。何况……我原来的衣料也不算扑通了,件件都是如此,落到别人眼中总归不大好。”

萧昱溶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念头却没打消——料子嘛,自然还是要寻的,不过都等到元元及笄的时候一并给她便是了。这样不一次一次地给,几箱子悄悄运过去,明面上再送些别的东西过去,也就不会打眼了。

“对了,你为顾祖母准备了什么礼物?”萧昱溶见顾簪云又不开口了,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抛出这样一个干巴巴的话题,没话找话说。

顾簪云想了想:“一副我前些日子绣的万寿图和一卷手抄的经书。”她也看出来萧昱溶这是想同她说话,便也浅浅笑着回问了一句:“你送了什么?”

“就……一尊玉佛,请南安寺住持开过光了。”萧昱溶有些不好意思。他先前得知天工坊有好料子,只顾着关注它什么时候做完好叫人去买了,一时间都忘了顾家老太太还要过生辰。这几日才想起来,只能匆匆忙忙地从行李里拿了一尊玉佛,所幸这是从京中带来的,已经请了京郊的大寺南安寺的住持开过光了。

鹤来居距离松鹤堂不算远,这样说着说着,就进了屋子。他们落座后不久,顾老夫人才和顾老太爷相携而至,接受了众人的祝贺。

开宴。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顾簪云好口腹之欲,顾大奶奶和顾大老爷在这等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一向愿意纵容宠爱她,若非顾簪云此前除去佳肴美食和琴棋书画便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如喜好华服美饰一类,不然她这会儿怕就是这风雅的顾家的异类了。先前便是因顾簪云好美食,所以自她有了自己的院子之后,顾大老爷和顾大奶奶便为她找了好几个好厨子。如此,顾府原本的厨子虽然也还不错,顾簪云却只是觉得平平了。

萧昱溶坐得离她不远,看得出顾簪云似乎兴致缺缺。

只是这宴席还需要好一会儿,元元怕是会无聊。萧昱溶心想着,侧过头对身侧的点春耳语几句,随后起身出列。

上首的顾老夫人询问地看向他。

萧昱溶扬眉一笑:“萧某送礼微薄,心下不安,此刻原剑舞一曲,以贺顾祖母生辰。”

顾老太爷笑了,看了顾老夫人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笑道:“奏曲!”

点春奉上原先留在门外的萧昱溶的随身佩剑,问水。

宝剑出鞘,剑锋一点寒意直逼人眼,黄衣金冠的少年手执长剑,动身而舞。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只能见到缭乱的银光围绕其身,绵绵如不绝之水,却又带着滔天巨浪一般不可遏制的威势。剑锋颤动时的清吟和着铿锵鼓点,配合得天衣无缝。

音止,剑收,少年身姿挺拔,如朗朗青松,雪落不折。他执剑而立,垂眼轻笑:“献丑。”

顾簪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清晰过。

这大概,是她过过的最开心的宴席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每天都更喜欢萧同学一点!

第26章 田螺公子

满堂寂静,随后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夸赞之声,诸如“英雄出少年”“宣国公教子有方”这样的,数不胜数。

顾清桓坐在靠前一些的位置,将萧昱溶方才那一场飒爽英气的剑舞看得清楚。这会儿他缓缓举起面前的茶盏,掩去了唇边似微笑又似叹息的一点弧度。

顾簪云听得欢喜,比自己被人称赞还要开心,一双盈盈妙目望着萧昱溶,同萧昱溶相视而笑。但顾清桓听到这句句称赞后,却不由自主地勾出了一个有点讽刺的笑容。他想了想,却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放下了茶盏。

上首的顾老夫人见了,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

宴席散去,待到夜色渐深,宾客便纷纷告辞,顾府也渐渐安静下来。顾老太爷去前头书房歇着了,热闹了一天的松鹤堂也回归了往日的宁静。

顾老夫人不爱点灯,大大的屋子里便只有三两只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晦暗不明,昏暗却又带了一点暖色的烛光将屋内陈设的影子投映在墙上。窗户似乎是没关紧,一点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吹动了烛火,也让墙上的影子随着这一点风轻轻摇曳摆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内室传来轻轻的低语。

“桓儿还是放不下啊……也是,我早该想到的。”顾老夫人跪在佛像前,身形一动不动,低声喃喃着,“……是我害了他……早知道,当初便不逼他去考什么科举。一个闲散名士,我们顾家也不是供不起,何苦叫他不仅考了科举还遭了这份罪呢?如今他这副模样,我真是……是我害了他啊……”

顾老夫人身后安安静静地跪着一个老嬷嬷,整个人都融进了昏暗的光线里,像是不存在一般,听到顾老夫人的喃喃,也没应声。

顾老夫人也不在意——她也不需要有人应声,她跪得端端正正的,无比虔诚地俯下身子,对着身前含笑俯瞰众生疾苦的佛祖深深拜倒:“若有什么……不若收了我这老婆子去吧。五十年锦衣玉食琴书风雅,我也活够了,只是别再叫桓儿受苦……”

烛火摇曳,整个顾府都早已沉沉睡去。松鹤堂里一点低语,除去老夫人身后的周嬷嬷,还有谁能听见呢?

即便是老夫人诚恳拜下去的佛祖,也不知是否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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