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之夜 第30节(2 / 2)
今天是黑猫离开故我堂的日子。路楠陪它玩了很久。她不明白宋沧怎么会舍得。这种相处是很容易滋生情感的,即便再不愿意,就像潮湿的土地会自然而然长出苔衣,人难以抗拒与依恋自己的任何生物产生眷恋。她边跟黑猫玩儿,边观察宋沧。
宋沧今天特别温柔和耐心,尤其是对黑猫。黑猫皮得很,和白猫最热衷的两个游戏,一是追打三花,二是寻找猫粮。宋沧看它们打架、乱翻抽屉,居然一声不出,目光始终慈爱。他自己设计、组装,给黑猫做了个小猫窝,铺上柔软的垫子,白猫和三花火速窜进去窝着,又被宋沧一只只拎出来。
黑猫施施然躺下,澄金色的眼睛看看路楠,又看看宋沧,魔王般沉稳淡定。
“……你呢?”路楠摸它耳朵和小脑袋,“你舍得我们这里吗?”
接走它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没有孩子,养的小黑猫生病走了,偶然在故我堂微博上看到宋沧发的猫片,发现黑猫和他们的爱宠一模一样。他们千恩万谢,宋沧拎着猫窝,路楠提着好几袋猫粮,很丰厚的赠礼,就这样把黑猫送走了。
三花不懂离别,在安静的故我堂里快乐蹦跶。白猫追着车子跑了一段,回头看宋沧。它不理解,喵地叫了声。宋沧把它抱回家,亲亲它的耳朵:“跟弟弟说再见了吗?”
白猫没精打采,三花在它身上疯狂乱蹦,它不声不响,始终安静趴着。
下午,宋沧叮嘱路楠看店,自己则出门办事。路楠一边整理书籍表格,一边重写简历准备找工作。乐岛学校相熟的老师她一个个地敲,有的老师诚恳,告诉她“很难”。
事情是澄清了,警方是发布了公告。但是“路楠害死学生”的印象实在太深,她很难扭转。即便她是无辜的,难道她就一点儿也没有错吗?——哪怕只是些微困惑,也很容易在人们心里衍生成恶毒的印象,没有学校愿意冒险。
路楠投了好几份简历。教辅机构遭受打击,学龄前儿童的艺术培训则如火如荼,尤其在当下鼓励二胎甚至三胎的社会气氛下,生源不断。谁都不想亏待小孩,有时候艺术特长更是好学校的敲门砖,机构越来越多,路楠看着电脑心想,总会找到的吧。
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沈榕榕自从收到她照片,一直没回复,直到傍晚才发来语音:“jk有病吧!”
她骂完还觉得不过瘾,给路楠打来电话,劈头就骂了前男友足足十分钟,从他脚底骂到头顶,从性格骂到性生活。路楠听得满头雾水,见缝插针地问问题,总算明白沈榕榕为何愤怒:jk画展里那幅最大、最显眼,也是他选定的代表作,画的竟然是沈榕榕。
路楠点开照片,画作以绿色为底,乍一眼像是草地,上面或躺或站,有六个女人,长发、卷发、短发,没有五官,赤.裸着身体。路楠辨认很久,才从两个女性的背脊上看到同样位置的一颗黑痣。
“……你的胎记。”路楠想起来了,“这画的六个人都是你?!”
沈榕榕咬牙:“这幅画他跟我承诺过永远不会展出!”
热恋时,她是jk的灵感缪斯。画功平平、创意也平平的jk很喜欢沈榕榕的身体,他给沈榕榕画过许多张画,写生或是印象。分手时沈榕榕要走了所有的素描和速写,唯有这张成形的作品,jk流着泪哀求她留给自己。
相恋时当然认为jk有才华,但耐心耗尽时才看清,这人不过如此。那幅足有两米的巨大画作名为《早春》,是jk所有作品中难得的完整而有意义的一张。
沈榕榕最后没拿走。一是拿走了不知道该放哪里,撕了烧了也有点儿可惜,二是jk哭得很真诚,把油画刮刀抵在脖子上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展出这幅画,只把它收藏在箱底,带进棺材里。
那一头的沈榕榕深吸一口气,忽然变得平静:“不骂了。”
路楠:“哎,你别生气,我跟你一起去找他谈……”
沈榕榕:“我要杀了他。”
第三十六章 “好翘啊,宋老板。”……
等劝说沈榕榕放弃刺杀jk的计划, 已将近傍晚。宋沧回来了,拎着新鲜的刺身。
两人吃完晚饭,开车出门送货。宋沧代客人拍了几套旧书, 路楠坐在后座, 翻开一本。这是1949年上海市立戏剧专科学院的毕业汇演记录, 那时候没有影像记录,全都是照片,十分珍贵。翻到封面,赫然还有两个签名, 一个是老师,另一个是现在非常有名的某个演员。
“这本相册多少钱?”路楠问。
“你猜?”宋沧从后视镜看她。
“……两千?”
“再加个零。”宋沧笑着,“别太惊讶, 旧货市场的东西就是这样, 没有一个固定定价,受欢迎的时候就贵, 奇货可居的时候也贵。这批记录数量很少, 有这两个签名的更少。”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宋沧回头告诉路楠, 扉页签名的那两个人都相当出名,曾是师生关系, 毕业不久后因琐事决裂,老教授前年身故, 再也找不到两人关系和缓的可能了。这本相册之所以价格昂贵, 除了它本身足够珍贵之外, 扉页上的两个签名更是难以复制。
“你看64页。”
路楠翻开书页,64页是两张汇演的剧照,一个《玩偶之家》, 一个《雷雨》,是最常见的毕业汇演剧目。宋沧启动车子,逐张地跟路楠说照片里的人和事。他很会讲故事,钩子一个接着一个,路楠顾不上翻书,静静听他说。
“……好玩吧?”宋沧停车,回头,“等你找到了工作,还要继续来故我堂兼职听故事吗?”
路楠没想到他说了一路,竟然是抱着这个打算。“宋老板发工资吗?”
“当然。”宋沧说,“我不仅给你发工资,我还是你的厨师,营养师,我还陪聊,陪玩,□□……”
路楠已经开门下车,顺势瞪他一眼。
买家十分满意,临走时还让宋沧捎了点儿水果回家吃。宋沧先带路楠去他熟悉的夜宵店买东西,回家立刻关了故我堂的门,早早打烊。路楠正给白猫和三花倒猫粮,宋沧说:“我先去洗澡。”
他走上楼梯又折回来:“不用担心,我这儿什么都有。”
路楠抓起一把猫粮作势要扔,宋沧笑着跑了上去。“有病……”她嘀咕,只有三花猫听见她的声音,“我……我不是成天只想着那个。”
谁都不是成日只想那个,但那个太有意思。宋沧花样繁多,又铁了心要让路楠舒服,路楠被他折腾得眩晕,喝下去的水似乎又通过毛孔排了出来,两个人贴合的皮肤都是湿漉漉的。情.欲变成了具体的东西,呼吸、声音,舌尖的舔舐。宋沧不强求她品尝自己的味道,反倒热衷为她服务。
路楠问他到底有过多少对象,实践过多少次,他想了会儿:“我比较重视理论。”
他用薄被把路楠和自己裹起来,两个人靠得很近对视。满足之后有种疲倦的慵懒,谁都不说话,小动物一样蹭着彼此皮肤,交换一声两声笑。路楠不想动,也完全不去想任何让自己烦恼的事情,她在被下握着宋沧的手,细细摩挲他的指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潮水一样把她覆盖。
两人洗了澡,把睡意也洗干净了。夜已经很深,宋沧从厨房里拿来没吃完的刺身和水果,烤了一点儿青菜土豆和肉片,啪嗒啪嗒跑上二楼。
“我一直都很想跟女朋友在这里吃饭喝酒。”他打开靠近书房那面墙上紧闭的狭长窗户。路楠探出头,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可以翻出去的通道,窗外是一个很窄的平台,被铁制栏杆围着,正好能容纳两个人坐下。
“你是第一个。”宋沧说。
“骗人。”路楠根本不信,“我估计是第一百个吧。”
“我从不带人上二楼。”宋沧正色道,“故我堂是我的,但也是钟旸的,我不会让人留宿。目前在我床上睡过觉的只有高宴和你。”
路楠眉毛一挑:“……哦?高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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