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之夜 第26节(1 / 2)
这个从不在网络上露面的女孩儿有了一张具体的脸。她在许思文的镜头里总是很快乐。宋渝强调杨双燕平凡,也许在她眼里,和她的女儿相比,所有女孩儿都是平凡的。但许思文很会拍照,她捕捉了许多杨双燕无意流露的小表情。从第三人角度看去,这些照片里更活泼、更具有生命力的,显然是杨双燕。
就像被杨双燕引领,许思文也呈现出宋沧许久未见过的开朗和活泼。
“博阳中学,高三,杨双燕。”路楠说,“我拜托我哥哥去问问。他有同学在博阳中学当老师。”
高宴拎起背包:“那你们继续,我还有采访,先走了。”
今天获取的信息太多、冲击也太强烈了。路楠和宋沧复盘所有情报,在纸上写得密密麻麻。
肖云声和杨双燕是重组家庭的异性兄妹,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杨双燕曾狠狠训斥肖云声,他们之间必定发生过重大冲突。
而肖云声带着章棋和梁栩欺凌许思文,这是对杨双燕的报复?
那肖云声为什么执意构陷路楠?
宋沧看着路楠:“不行,我们始终不知道肖云声为什么要对付你。他对付你的方式显然不是一般的报复。绝对不会是你哥哥的原因,他没必要迁怒你。何况你哥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
对老师来说,学生在自己办公室里自杀,这是对职业生涯的毁灭性打击;对一个女性来说,成为“荡妇”、成为罪犯,对生活是重创。肖云声的招数显然经过精心策划。高宴的论断是正确的:摧毁路楠的生活,让她社会性死亡,这是肖云声的目的。
“他和你一定有更直接的矛盾。”宋沧说,“再想想。你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
杨双燕这个突破性进展的出现,让宋沧变得有些焦急了。路楠实在想不出她和肖云声有什么交集,焦虑中忍不住问:“宋沧,你是不是认识许思文?”
宋沧一怔。
“涉及到许思文的事情,你总是很激动。”路楠说,“难道她也是故我堂的客人?”
这一瞬间,无数念头如惊雷从宋沧心头嘈杂滚过。吐露实情的念头悬在他的喉咙里,就要冲破嘴唇的禁锢。路楠看着他,并没有期待什么惊人的答案,只是静静等待。
宋沧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以开口。他向来油滑,对付路楠这样的女人游刃有余,偏偏一次又一次被她的出乎意料吸引,竟然已经到了无法对她坦白的地步。
他知道坦白的后果。
“……我只是担心你。”宋沧说,“我认识的是你。”
换作以往,他说这种很动人的话时,会习惯性地靠近路楠,让语言带上更多暧昧的意义。但今天没有。他说完后踟蹰,最后起身去给小猫们倒猫粮了。
故我堂里很安静,高宴没关紧门,风铃的乐声从门缝里漏进来,像这傍晚时分的夕阳一样懒洋洋。路楠看着宋沧忙活,看小猫们和他打架。宋沧额外给了黑猫几根小鱼干,有点儿最后的晚餐那味道。
“它什么时候走啊?”路楠蹲在他身边问。
“下周。”宋沧说,“你要送它吗?”
“好。”路楠抚摸黑猫的背,它吃粮吃得整个小脑袋都几乎埋在碗里。
两人逗三只猫玩儿了很久,谁都没提昨夜,只是享受此时此刻。
晚饭也是宋沧下厨,路楠给沈榕榕打电话,沈榕榕问她今夜是不是也不回家。路楠辩白否定,沈榕榕在那头笑了:“别害羞,记住了,你得随时随地跟宋沧飙戏。”
宋沧手机放在桌上,忽然响了起来。是小告打来的电话。
穿着围裙的宋沧匆匆走出,一边擦手一边开了免提。得知路楠也在,小告很快乐地跟她打招呼:“给肖云声刺青的人,我找到了。”
这罕见的刺青,在圈里稍稍一问便找到了刺青师。刺青师是小告的好朋友,本来客人的隐私资料是不可随便告知的,但小告出面,对方透露了一点儿珍贵的信息。
金色鳞片的蛇,不是肖云声自己带来的图样,是刺青师设计的。肖云声来到他的店里,只有一个要求:用一个面积足够大、足够漂亮的刺青,掩饰他左侧下腹的伤疤。
“一条手术缝合疤痕,大概有十二厘米,很长。”小告说,“肖云声跟我朋友聊的时候说,那是被人刺伤的。好像是他家里人动的手,他没有细说,我朋友也不方便问,只记得这个人很能忍疼。”
宋沧不解:“他家里人给他开的刀?”
小告大笑:“不是!他家里人捅他一刀,后来才去医院动的手术。”
路楠背脊像窜过一道电。她抓紧了宋沧的手,手指狠狠用力,吓了宋沧一跳。
“……是杨双燕。”路楠声音低沉而惊悸。
在她和杨双燕寥寥几次见面中,基本都是杨双燕从花店里跑出来跟她打招呼。唯有一次,刚下了雨,天色阴沉,下班的路楠穿过花店所在的捷径回家,看见杨双燕坐在花店门口的阶梯上,拿着手机正在敲键盘打字。她戴着口罩,长发披肩,路楠眼尖,看见她颧骨有一点儿淤青。
“你好?”她不能不过问。
杨双燕立刻收起手机,看到是她,那双冷淡的眼睛流露一点儿笑意,下意识地把自己口罩网上扯了扯。
“跟朋友聊天?”路楠坐在她身边。
杨双燕摇摇头:“写日记。”
路楠:“你有写日记的习惯?”
杨双燕:“偶尔会写。记一些重要的事情。”
路楠决定直接询问。她看着杨双燕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如果那时候问话的是路皓然,他或许会跟直接地触及核心:是肖云声动的手?但当时的路楠还不知道肖云声和杨双燕的关系,在听到杨双燕回答“我哥打的”时,也没能立刻理解其中更可怕的意义。
杨双燕也并不想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家庭状况,只以“他”代称。
父母工作繁忙,家里常常只有“他”和杨双燕。他上了三个月大学就回来了,原因据说是“不适应”。杨双燕是走读生,在家里能碰上他的机会并不多,第一次被他扇耳光,是因为做饭时忘了按下煮饭按钮。
那一耳光把杨双燕直接掼倒在厨房地上,她被打懵了。动手的人两手抱起电饭锅,直接砸向地上的杨双燕。杨双燕尖叫躲避,想脱离厨房,又被他一脚踹回去。
从第一次动手,到杨双燕把这些事情简略告诉路楠,已经过去两年。两年里暴力在逐渐升级,而且做得更加隐秘。
路楠扯下她的口罩。女孩右脸有明显的淤痕。
“你的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吗?”路楠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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