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在富人的世界里,曾经流传过的关于潘二娘的风言风语,传不到街坊邻居的耳朵里去。
且那些身家丰厚的男子,也看不上潘二娘——毕竟她再美丽,也已经老了,生活又赋予了她太多风霜。
那些男子若想,自然能找到大把大把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化着精致的妆,烫着卷曲的发,有着丰盈美丽的胸脯,肌肤散发着温热的香气,这是一种鲜活的美丽,一个干枯的老女人怎么比得上呢?
那个面容光洁,肤色白皙,骨肉柔腻的潘二娘,已消逝在时光里,除了讨不着老婆,只要是个女人都稀罕的穷人,没有别的男人能再打她的主意。
既然男人不打她的主意,他们的太太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恶感,况且一个自诩有教养有身份的女人,是很忌讳在背后对人说三道四的。
我们常能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穷人因为穷,往往会做出许多诸如坑蒙拐骗这样的恶事来。
及至稍微富裕一点,有些恶人的恶毒程度更为加剧,因为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就绝不能使自己落入不堪的境地,因此他们要用更酷烈更毒辣的手段来剥削,来抢夺,就像一条条时刻准备着从哪儿撕咬下一块肥肉的疯犬。
若是更有钱些呢?
金钱会给予他们良好的教育,教会他们文明,教会他们体面,在这种教育下,即使作恶多端之人,也文质彬彬得像个真正的绅士。
所以,对于容真真母女俩而言,这里是个适合居住的安全地方。
容真真不怕花钱,钱是让人过得更好的一种东西,如果它起不到这个作用,那它就是废物而已。
她下了这个决心,甚至连房子都看好了,就非常高兴的去找她的娘,迫不及待的要对她娘说:“你可以出来,和我住一起啦!”
容真真到老丁馒头店时,看到她娘正抱着一个装满馒头包子窝窝头的大筐,上面盖了厚实的白布。
她抱得很吃力,而且要抱着这大筐,走很远的路送到码头上去。
码头上的工人干的是苦力活,吃得多,小工吃掺有砂子的杂面窝窝头,大工吃粗面馒头,监工则吃有肉有菜的包子。
老丁没把潘二娘当女人,他把她当作个壮年男子来用,这样的苦活累活,他是不肯冒着刺骨的早春寒亲自去做的。
他才不管潘二娘那小脚走得有多辛苦——就算后来放了脚,骨头也变了形,使不上劲儿,多走几步,脚趾就被磨得稀烂。
潘二娘不是不痛苦的,可她得咬着牙活下去,她还没看着女儿出息呢,人活着,才有盼头。
容真真看着她小脚颠颠的模样,像有根烧红的针在下狠劲往心上扎,痛得她流出血来。
她口里喊着娘,三两步跑上去,接过了那大而沉的筐。
刚一入手,筐子就砸得她险些站不稳,它实在太重了,不是一双拿笔的手能搬得动的。
但容真真咬牙没松手,她娘可是天天搬这么重的东西呢。
潘二娘被这横空里伸出来夺筐的手唬了一跳,下意识要抢回去时,才发现来人是谁。
“福……福姐儿?!”日夜思念的女儿出现在面前,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没钱交学费?娘现在身上没有,等会去借来给你。”
容真真忙道:“我不是为这个来找你,等会儿送了货,我细细与你说。”
“先把筐子给娘,你读书人手腕细细的,拿不动。”潘二娘心疼女儿,要伸手去接过来,却被容真真闪身避开了。
容真真憋得脸颊通红,依然不放手,“没事,我拿得动。”
潘二娘带着她到码头,急匆匆的把筐交给管饭的监工,就离开了那里,容真真甚至没来得及多看周围一眼。
因为潘二娘说:“这地方乱的很,女娃娃不要多呆。”
容真真觉出潘二娘有些变化,从前她连门都不敢出,如今也能到这种地方做生意了么?
送了这趟货,容真真要带她娘去小饭馆里吃饭。
潘二娘作难道:“娘身上实在没有几个钱了,去外头的摊子上吃碗面罢?”
容真真道:“不用你给钱,我有,再说这外头也冷得厉害,一碗面端出来,吹一股风就冷透了,吃了胃不好。”
初春的风实在厉害,她刚刚搬着筐子走了一路,手冻得乌青,她娘的手也一样,且因为穿得单薄,还生了冻疮。
“你哪里来的钱?”潘二娘忧心忡忡道,“还要留着钱读书呢,怎么能乱花?”
“你放心,是我自个儿挣的。”她硬把娘拉了进去。
饭馆里可暖和多了,伙计是老板的儿子,过来问她们吃什么。
容真真点了羊杂汤,甜烧饼,还有两荤两素,她还想再点些什么,回过神的潘二娘忙按住她,“不要点了,浪费钱。”
“不浪费,好不容易一起吃饭,咱娘俩吃点好的。”容真真主要是心疼她娘,瘦得皮包骨头,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二两肉。
可潘二娘心疼钱,坚决不让她再点,容真真只好收了手。
第62章
其实这种小饭馆里的菜,就算再好,也好得有限,两个荤菜说是带荤,其实也清汤寡水的。
一个豆腐炖鱼,大半是豆腐,一点子鱼肉还不新鲜,一个酸菜炒肉,里面的肉少得可怜,几乎能用一只手数出来。
潘二娘很久没沾油荤了,老丁并不把她当正经老婆看,充其量只是个搭伙过日子的人罢了,所以对她并不好。
再者,他要攒钱给自己的傻儿子讨老婆,手里捏得死紧,人家都说他冷水烫鸡——一毛不拔,再没有比他还抠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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