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后来在多方的打压下辛苦壮大,再熬到代王谋逆,康帝薨逝,两人入主长安,短短三年之间,经历了旁人一生都未必会经历的风浪波折。
在这些风浪里两人自然形成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及十分固定的相处模式。
那就是,赵煦怕文旌,怕得要死。
赵煦随着文旌他们去了任府后院的梅园,一进书房,便颇具气势地占了主座,十分威严、神情冷淡地上下扫了文旌一圈,默默地把江怜拖到身边挡住自己。
江怜:……
赵煦从江怜身侧探出个头来,道:“姜国公的夫人,镇远将军的夫人领着各自的千金现下都在魏太后的祈康殿里等着,魏太后把朕的母后也叫去了,两人达成了一致,非逼着朕在那两位千金里选一个当朕的正宫皇后。南弦,这事是你挑起的头儿,你不能不管吧。”
赵煦口中的魏太后就是已故康帝的生母。
当年赵煦的父皇世宗皇帝在位时,已册立了魏氏为继后,故而赵煦一登位,便理所应当地要奉嫡母魏氏为东宫太后,而自己的生母林氏只能为西宫太后。
魏氏当了一朝皇后,两朝太后,又善玩弄权术,在长安的根基不可谓不深,文武朝臣中几乎半数都是她的心腹。
这次赵煦要立后,最热门的两户,姜国公和镇远将军便都是魏太后的人。
文旌敛过冗长的衣袖,斟了两杯茶,让扶风递给赵煦一杯,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道:“咱们初来乍到,时局不明,总得想个法儿摸一摸各方各派的脉络,有什么比立后更直接有效的?”
赵煦眨了眨眼,垂头丧气道:“你的法子是好用,这不,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可……”他握住了自己的衣襟,羞涩且幽怨地看着文旌:“总不能假戏真做,把朕卖了吧?”
文旌面不改色道:“我看也没什么不好,你这年岁若是正常的皇家子弟孩子都该有好几个了。”
赵煦听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腔调,怒从心来,咬了牙瞪他:“好呀,朕立后就立后。什么姜国公千金,镇远将军千金,朕统统都不喜欢,朕喜欢的可是任家大小姐,朕对任遥一见倾心,非她不娶,朕想和文丞相亲上加亲。”
文旌清冷冷道:“你做梦。”
“朕还就做了!任遥是你的义妹,又不是你的夫人,你凭什么霸着她不让旁人喜欢?”
文旌心里被他撩拨起几许火星,正想发作,但见赵煦一脸得色,好像是要故意激怒他,便强自按捺下火气,沉冷道:“不用担心,他们都不会如愿,我是不会让魏太后的亲信成为大端皇后的。”
只要是文旌的保证,便定会做到。
赵煦长舒了口气,默了默,瞳眸中又漾开了意味不明的柔隽浅光,他试探着问:“那……能不能让朕自己选?”
文旌到了这会儿才品出些味来。
他将手中茶瓯放下,饶有兴致地看向赵煦:“哦?你是心里有人了?”
“没有!”赵煦霍得站起身。
然而皇帝陛下的否认显得很没有说服力,因为他那俊秀的脸颊悄悄爬上了可以的红晕,且一双明眸目光闪烁,再也不敢直视文旌。
文旌好奇心大盛,调整了坐姿正要刨根问底,赵煦先一步道:“天色已晚,朕要回去了,朕知道丞相盛情,想留朕吃饭,但朕吃不惯外面的饭,所以,不必客气了。”
听他这样说,江怜和扶风默默对视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觅到了鄙夷的神色。
还吃不惯外面的饭?从前在北疆时,他比谁吃得都多,吃得都香,才入京几天,就飘得不成样子了。
然而他们只敢自己偷着腹诽,不敢明着讽刺,因他们谁也不是文旌……
文旌哪肯放过他,早一个眼神让金明池堵住门,正想严词逼供,扇窗外飘进侍女的声音:“二公子,晚膳好了,大公子请您去前堂。”
文旌蓬勃的求知欲只得暂且收起来,嘱咐了金明池亲自送赵煦回宫,他整理了衣襟,领着江怜和扶风去前堂。
那位被文旌带回来的姑娘早早地托付给了任瑾,任瑾极周到地让侍女带姑娘下去沐浴更衣,又以上宾之礼把她请去了前堂。
任广贤知道是文旌带回来的,颇为新奇,因那小子在他眼里就是个冰山铁壁,拿刀子都未必能凿出花来,更别说能带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回来。
因此他拿出了操碎心老父亲的慈祥,跟这位舒姑娘聊起了家常。
被冷落到一边的任瑾和任遥对视了一眼,挪到屏风后,开始商议。
任瑾偷瞄了一眼任遥,故作凝重道:“南弦不会随便把姑娘带回家的,此举定有隐情。”
任遥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蓦得,眼睛一亮:“没准儿是心上人……”
任瑾怪异地看看她:“是心上人……你不担心?”
任遥眉梢满溢着喜色,雀跃道:“如果是心上人就太好了!咱们这就给南弦修园子,让他成亲、生子,等他安顿下来,就不会再走了。”
“等等……”任瑾道:“三年前,你不是和南弦……和他……”他被话憋红了脸,但终是说不出口,唯有颇为含蓄道:“我以为你心里念着南弦,想和他再续秦晋之好。”
任遥闻言一怔,脸上的笑意缓慢收敛起来,默默低下了头。
三年前她还小,凡事都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地和文旌逾越了兄妹的底线,发展出来那么一段似是而非的男女之情。
可这段情的结果却并不美妙。
两人闹翻了,文旌一气之下远走北疆,整整三年杳无音讯,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任遥的心里很乱,如团絮,但唯一能分辨清楚的,就是她不想让文旌走了,不想再过那种为他牵肠挂肚的日子。天知道,这三年里她既盼着马队能带回他的消息,又害怕,怕带回来的是不好的消息……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跟他继续做兄妹,安安稳稳,长长久久……
任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想我们还是做兄妹比较好,别把事情弄复杂了。”
任瑾侧着头凝睇着她的面颊,许久,叹了口气:“可怜的南弦……”
话音刚落,便嗅到了一股清冽的罗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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