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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浥弯腰坐了下去,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徐二夫人,沉声问:“四小姐可好。”

他表情冷漠严肃,问着关心的话,语气却冰冷至极,没有半点关心的意思。徐二夫人可不会觉得他是真关心嫣姐儿,只是在暗暗提醒她而已。

“已经喊了大夫来,替她瞧了。好好身子从小就不大好,现在大冬天掉水里,怕是一时半会儿难调理好了。”徐二夫人说着,便抽帕子擦了擦眼睛,她是真心疼。

沈浥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说:“既然如此,就该好好在闺房中呆着,何必往那水边跑?夫人也莫要担心,四小姐聪明,她定吉人天相。那湖边的水,不深,而且,不是即刻就被府上一个丫头救上来了?”

沈浥话里有话,徐二夫人见他不戳破,便也不再提,只捡了另外一个话头说:“救嫣姐儿上来的那丫头,是新来府上做事的绣娘。看着就是个讨喜的,没想到,心眼也这么好。冯嬷嬷,一会儿你亲自去瞧瞧,看看那丫头怎么样。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满足。”

冯嬷嬷应着。

沈浥却没有再呆下去的心思,起身来:“不打搅了,告辞。”

徐二夫人却有些不舍平安,紧紧跟了好几步。可想让平安留下多住几日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她心里也明白,嫣姐儿这么一闹,怕是真惹着这位王子动了怒。

燕王府的这位二王子,素来心狠手辣手腕强硬,在边城带兵杀敌、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又能心慈到哪里去?他或许是一个好的将领,但却算不得一个好人。生于皇家的人,素来善于算计。只是她始终不明白,四年前,他怎么就愿意接下那个烂摊子?

……

甜珠是被吴妈妈推醒的,醒来的时候,冯嬷嬷就站在床边。甜珠认出她是夫人身边的人后,忙挣扎着要起来。

冯嬷嬷按住她身子,在她床边坐下说:“是夫人叫我来看看你的,甜珠,你感觉怎么样?”

甜珠脑袋有些沉,浑身酸热,她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说:“睡了一觉,好多了。”

冯嬷嬷说:“夫人念你救四小姐有功,这二十两银子,是赏赐给你的。另外,还带了些补品过来,吴妈妈,你看着照顾。”

吴妈妈忙称是,冯嬷嬷又说:“你生病了,四小姐嫁妆那边,暂时你就别挂心上,好好养病吧。有什么需要,告诉吴妈妈,只管找我便是。”

冯嬷嬷把该带的话带到了,也按着夫人说的,送了钱送了补品。想想,也是差不多了。

“好好歇着吧。”冯嬷嬷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夫人身边的人亲自来看了甜珠后,青梅再去厨房要东西,快了不少。她要了一大桶水,一桶一桶拎到房间来,让甜珠赶紧泡个热水澡。

甜珠从红色绸布裹着的两锭雪白纹银中,拿出一锭来,递给吴妈妈说:“这几日,要闹妈妈照顾了。这锭银子,应该给妈妈。”

吴妈妈心里很高兴,倒不光是为着这十辆银子。主要的,还是觉得甜珠懂知恩图报吧。她最怕的,就是最后养了个白眼狼。

“甜珠,一会儿,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吴妈妈没有推辞,将银子收下,“请大夫买药,钱就从我这里的花。最后剩下的,我都拿着。”她握住甜珠的手,问,“听青梅说,前段日子,你才大病一场。这回,怕是得要养好长时间,慢慢调养。”

甜珠不后悔救徐嫣,那种情况下,她是本能反应。现在细细想想,她也是觉得值得的。不管怎么说,她救了徐家四小姐,往后,总归算是个倚仗。

第7章

许致这几日有些心事,晚上从书院回来后,一直都心不在焉。三柳看出来了,站在书桌旁,一边研磨一边问:“表哥,你最近在书院里,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瞧你,盯着这一页,足足已经看了一刻钟。”

回过神来,许致将书搁下,掀唇笑了笑。

“怎么了?”三柳也停下手上动作,在一旁坐了下来,倒是没有靠得很近,隔着些距离,有些犹豫地问,“表哥……是在想表嫂吗?”

许致睇了眼三柳道:“昨天吴妈妈来说,说她生病了,情况还挺严重,不知道现在如何。不过,我倒不是为了她。”想了想,许致还是将自己遇到的事情,与三柳说了道,“知府大人家里的公子,邀请书院里几个同窗,冬月二十那日,一起去府上赏梅作诗……”

“也邀请表哥了?”三柳有些过于激动了,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稳着性子说,“听表哥说过,这位知府大人,可是京城徐国公府的老爷,家世显赫。徐家公子看得起表哥才邀请的,怕是看中了表哥才华,想与表哥交好的意思……若是能与徐国公府结下一点交情,于表哥的仕途,只好不坏……”

“三柳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表哥为什么犹豫?”

许致侧过身,目光落在三柳身上,唇微弯,含着浅浅笑意。

“事情是好事,但是别忘了,你嫂子在人家府上做下人干活。万一叫那些人知道了,往后我的脸往哪儿搁?”许致素来有文人的清高,从小也是被身边的人捧惯了,所以,就算进了省城,他也时时刻刻都在暗中与人攀比。

书院里念书,成绩必然要全优。若是谁考试超过了他,他面上当做不在乎的样子,晚上回来后,定然会熬夜反思。他这样的学生,刻苦努力,又成绩优异,很得书院里老师们的心。许致有仕途心,凡走每一步,他都深思熟虑过。

比如像今天得徐公子邀请,他也是事先做足功课的。若是能够混入他们那个圈子,能与朝廷公爵的子孙攀上点交情,将来他的路,能好走得多。

许致谋仕途讲究循序渐进,每踏出一步,都会瞻前顾后深思熟虑。所以,此刻才会这般迟疑纠结,他生怕让别人知道,他的发妻,竟是知府家里的绣娘。现在想想,许致又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便不让她去了。

三柳听后,却觉得自己表哥多虑了。

“表嫂去知府家里,是做绣娘的,而表哥你,则是徐公子邀请的客人,怎么会碰得到。再说,那吴妈妈昨天来不是说了,表嫂病得厉害,躺床上养着呢。”三柳温柔相劝,她算是了解自己这位表哥,将其中厉害挑明了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徐公子既然相邀了,表哥若是不去,便是得罪。”

许致看着三柳,原本白净的脸上还有些笑意的。而此刻,却彻底沉下脸来,那双原本尚且温润的眸子,隐隐藏着狠意。

“只希望,一切都顺利。”许致总觉得齐氏有些拖他后腿了,当初若不是父亲念着恩情,以他许家那样的条件,他怎么会娶齐甜珠。

除了空有一副皮囊,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写字不懂作诗,现在识得的那几个字,也是成亲后,他教她的。

想起她听他的话,认认真真学写字的模样,许致心又软了些。成亲至今,三年了,她除了不会念书这点让自己很不满意外,别的倒是都还好。他对齐氏是不满意的,但是毕竟夫妻三年,她又无错,他倒是心中也存着几分对她的怜惜。

……

甜珠夜里又发了热,浑身烫得厉害,嗓子也又干又涩,她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醒来,就见狭小的屋子里,巴掌大的一扇窗户前,正负手立着个男人。男人一身黑袍,身姿笔挺,只一动不动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稳沉得俨然似是一座山般。

素白的大手,交握背在腰后,十指相扣。上等好玉般素白的颜色,在玄色袍子映衬下,好像发着幽幽光圈般,透着淡淡的冷。

甜珠吓到了,下意识就要喊人,那边,沈浥转过身来。

“别出声!”夜很静,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字字落得很重,重重朝甜珠心口砸去。

看清楚那张脸,甜珠又惊又惧,总觉得像在梦中,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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