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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音传来。

徐兰庭回头看见了一个身形细瘦的男人。

你是陈竹的家里人?徐兰庭不慌不忙,想将手伸进水井里。

男人一把拦住徐兰庭,你是谁?这样说着,却还是好心地给徐兰庭打了一盆水。

徐兰庭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我是陈竹的朋友。他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打量了男人,缓缓说,你是阿竹的姑父吧?我听他提起过你。

男人起初半信半疑,但在徐兰庭高超的伪装下,天性良善的姑父还是相信了眼前看似彬彬有礼的男人。

陈竹,他现在在哪儿?

唉。姑父叹了口气,接过徐兰庭手里的水盆,在医院呢。他爷病咯,他在卫生院照顾他爷。

哦?徐兰庭淳淳善诱,我听陈竹提起过他是回来看他爷爷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家医院?

村里就一间卫生院,就路边那个杂货铺往前走,没多远。

男人露出得体的笑意,好,谢谢。他将外衣脱下交给一边的保镖,你在这儿等我。

徐兰庭弯腰挽起裤脚,又将手上名贵的表脱下一并交给保镖。

他看了看保镖脚上的运动鞋,说:鞋子脱下来给我。

卫生院人不少,走廊里全是抱着孩子的女人、或是蹲在地上等着看医生的男人。

陈竹穿过人群,在一间八人间的病房里寻找着。

终于,他看到了靠墙的那张床上,闭着眼睛满头是冷汗的陈文国。

陈竹深深吸了口气,跟一旁的姑姑说:姑,你去联系医生帮我们转院,我他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转过了身。

好。女人红着眼眶,犹豫着,又问了一次,竹子,你的钱

够。陈竹咬咬牙,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姑姑离开,陈竹才缓缓直起身,朝陈文国的病床走去。

爷爷。陈竹无助地扯了扯陈文国的衣袖,期盼老人能睁开眼看他一眼。

然而陈文国的腿已经肿得变了形,连日的折磨让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

昏迷之际,陈文国低声说着什么。

陈竹缓缓俯身,凑近。他听见陈文国生平头一次叫着他的小名。

是经年戒尺下从未有过的温情。

竹子小竹儿

几乎是一瞬间,陈竹再也忍不住眼泪,他跪倒在病床边,无声地痛哭起来。

卫生院人声嘈杂,有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也有成年人隐忍着的低声呜咽。

爷爷陈竹的肩膀塌了下来,少年像是承受不住负荷,脊背弯曲着,绝望地跪在了生死面前。

忽地,一双手缓缓扶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背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京城最好的医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卫生院的车太慢,我叫了专车,我们现在马上给你爷爷转院。

阿竹。男人一声声唤着他,将少年拉回了人间,阿竹,听见我说话么,嗯?

陈竹抬起眼,透过水雾,看见了徐兰庭那双深邃的眼。

徐兰庭抬手擦干了少年的眼泪,稳稳地将人抱在了怀里,不怕,我在。

第18章

我联系了私人飞机,省城的医疗设备要是跟不上,就立刻去京城。车上,男人揽着陈竹的肩,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全国最好的骨科大夫已经在省城,我们过去之后,他们那边立刻会给你爷爷看诊。

陈竹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悬了一日的心,缓缓落了地。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徒劳地说了声谢谢。

陈竹的眼眶仍红着,可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或许是习惯了生活的碾压,在面临困境之时,哪怕再崩溃他都能做到冷静沉稳。

可越是这样,徐兰庭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换做任何一个同龄人,面对这样沉重的担子,再坚强的人都很难不崩溃。

可陈竹无声无息地哭过之后,便默默地背负起了一切。

阿竹。徐兰庭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吻着他的额头,别怕,嗯?

陈竹没有声音。过了很久很久,徐兰庭才察觉到衣襟的湿润。

少年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潮湿的角落,不知名的种子渐渐冒出了头。

徐兰庭叹息,他何其聪明,连身边人都察觉出他对陈竹的与众不同他怎能毫无察觉?

只是,徐兰庭没想过,在花花世界流浪了这么些年,最后的栖息之地是这样贫瘠而幼小的土壤。

但是,他还是抱住了陈竹,抱紧了这个冥冥之中注定要将他拖入红尘的少年。

他摸着少年柔软的发,想,从今以后他得让这小子有个能靠着哭的肩膀。

省城的医疗设备还算可以,几个专家会诊过后,商量出了初步的手术方案。

得先把腰椎那块儿的伤治好。徐兰庭尽量用大家听得懂言语解释,然后再去京城用专业的设备做后续的治疗。

连日的奔波操劳后,姑姑已经没了主见,她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袖子,想跟人商量商量。

但是陈竹却开口:就按你说的,今天手术,然后转院。

姑姑有些不放心,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拉扯大的孩子。陈竹的条件她怎能不知道?平时在学校连午餐钱都要省着花的孩子,哪儿来的钱负担这一切?

钱的事儿您不用担心。徐兰庭露出善意的笑,陈竹在我这儿存了一笔理财基金,我们公司可以协助他支付手术费用。

两个老实憨厚的人被徐兰庭唬得一愣一愣。

姑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高挑的男人,而后恍然大悟,你,你就是那些保险公司卖保险的吗?我们竹子,在你们那儿买了保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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