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干城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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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照耀下,从始毕可汗刀尖上甩落的血珠分外妖艳。“咯,咯,咯!”阿史那却禺捂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始毕可汗居然毫无情由地向自己痛下杀手,自己已经没有兵,没有了领地,对大汗毫无威胁了呀……在目光溃散之前,他看见了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嗣兄弟同样诧异的双眼,心头一松,仰面朝天栽倒于河滩上。

感到诧异的远不止是俟利弗和咄苾嗣两兄弟,其他突厥贵胄也刹那间脸色变得雪白。按辈分,阿史那却禺是始毕可汗的亲叔叔,虽然阿史那家族中为了争夺汗位,父子反目成仇的先例屡见不鲜。但那都是在双方势均力敌,一方对另一方有极大威胁的情况下才发生的。像却禺这种既没有实力,对大汗态度又恭顺的长辈,始毕可汗应该对他表示最基本的尊重才对!

不是因为同情却禺的遭遇,而是始毕的做法违背了最基本的规则。这规则涉及到所有人的安全,不由得大伙不心惊。转眼之后,贵胄们脸上的震惊就变成了愤怒,进而发出了鼓噪。

“大汗,却禺梅禄犯了什么罪,要劳您亲自对他下手?”第一个出来问话的是阿史那莫贺,家族中,他的辈分和却禺相同,因此难免兔死狐悲。

始毕可汗不想回答莫贺的话,与却禺一样,莫贺在家族看不见的争斗中也失去了领地和部众。阿史那家族之所以养着他,是希望借鉴这些老狼的经验。却不是留下他来置疑大汗的威严。

“大汗,却禺纵有不赦之过,您也应该把他交给族人共同审理。怎能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见始毕对莫贺满脸轻蔑,阿史那乌亦拉,阿史那牙地蛮也拥上来质问。

阿史那亦贺,阿史那德云,阿史那嘉勃,陆续围了上来,掌心皆握住了刀柄。他们都是始毕的嫡系部将,但此刻却站在了始毕的面前。

狼群也有狼群的规则,当年迈的老狼对狼王表示屈服,并露出自己毫无防备的腹部时,即便再凶暴的狼王,都不能向老狼展露牙齿。否则,它就要面对群狼的愤怒。

“他向敌人出卖了咱们撤退的行踪!”看到群情激愤,始毕可汗也很后悔自己挥刀之前有些欠考虑,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只能咬着牙硬扛。“两万多兄弟尸骨无存,就是因为却禺贪图汉人的财货,把行动路线告诉了对方!我不杀他,无法给弟兄们交代!”

这个时候,始毕可汗自知不能再牵扯阿史那骨托鲁,否则只会让自己的作为越看越像找借口倾轧同族。但阿史那却禺私通敌军这条罪名显然无法令人信服,包括阿史那俟利弗,这个缺心眼的家伙居然顺口抗议道:“可却禺叔已经对着长生天发下雷誓了,大汗是不是冤枉了他!”

草原上树木相对稀少,因此每年风暴来时,总会有牲畜或人被闪电劈中。牧人们无法解释其中缘由,所以都认为被雷劈中,是长生天给降下的惩罚。久而久之,雷誓便成了上致王族,下致普通牧人最看重的誓言。阿史那却禺刚才发誓如果自己曾经背叛大汗,就会遭天打雷劈。在很多贵胄眼里,已经等于证明了他的清白。而始毕可汗在明知对方清白的情况下还动手行凶,纵有一万条理由也无法令人接受。

“马上就冬天了,怎么可能打雷!等到明年春天,我早被他用阴谋害死了!”始毕用力瞪了自己的傻瓜弟弟一眼,怒喝。

说来也怪,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沿着河面居然传来了隐隐的惊雷之声。不太清晰,但由远及近,夹杂在夜风之间,震动得远处的水波都微微颤动。

“上马!”阿史那咄苾嗣扯着嗓子狂喊了一句。这次他的小聪明绝对用正了地方。不是雷声,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沿着河道,正有一支人数庞大的骑兵快速冲过来。

“上马,整队,整队!”大小特勤、伯克们再也顾不上和始毕可汗争论却禺是否该死了,狂喊着跳上坐骑。他们的动作明显比平素慢,两条腿和整个后背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酸酸地用不上力道。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犹如孤狼的悲啼,突然在河畔响起,声声带着绝望。

很多突厥士卒还蹲在水边清洗身上的焦痕,也有人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猛然听见来自大汗身边的号角声,很多人本能地向起站。身体稍一动,立刻感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有毒!”无数突厥武士大喊。“汉人在水里下了毒!”有人不顾耳边炸响的号角声,蹲在地上用手指扣住嗓子眼,大吐特吐。河水中有毒,吹过来的风有毒,身边的树木,干枯的野草都有毒,刹那间,武士们惊惶失措,乱成一团。

恐慌比毒药还致命,就在武士们手足无措之时。羽箭从夜空中射了过来,箭头上带着点点星光,仿佛无数不甘心的灵魂。当星光破碎之后,惨叫声骤然而起。人群最外围的部族武士就像被雹子打了的庄稼般倒了下去,血流成河。

“老毒蛇的建议对,不该休息!”始毕可汗突然开始后悔。在这么宽,水流如此急的一条河里投毒,那得准备多少大车毒药?没有人中毒,大伙头昏脚软的原因是先前跑得太急,后来停下得又太突然。但是他没法办法将自己的分析传递给全军,武士们已经乱了,他们眼中不再有号令,不再有大汗,不再有狼子狼孙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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