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仕8(1 / 2)
天渐渐转冷,李旭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变凉。在他心中,真正的官军应该是罗将军、步校尉那样叱咤风云的铁血男儿,绝对不该是身边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这些人非但没有马上取功名的雄心,甚至学一学怎么握刀的心思都没有。
但失望的心情并不影响他每天带队巡仓,也不影响他与上司和同僚们打成一片。刘弘基那天教导得好,如果你没有力量改变现实,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怀远镇这里虽然不理想,总好过了去别的行军中做小杂兵。况且身边这些同僚虽然懒了些,色了些,心肠却都不坏。至少他们从来不做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勾当。
‘行军和虎贲铁骑不一样!’经过了近半个月的琢磨,并与王参军等老油子请教,李旭终于弄明白了大隋军制的概况。依照建国以来的传统,全国兵马分为禁军、府军、边军和行军四大类。其中禁军也称内府,是二到五品官员的后代才能加入的地方。而府军和边军是大隋的常备兵马,加入后全家可以免除课役。至于行军,则属于朝廷对外大规模作战才拉起来的临时队伍,通常由府军老兵担任队正、火长一类军官,普通士兵全是强征来的百姓,铠甲、兵器和战马都需要临时征来的士兵们自己准备。
此番东征,皇帝陛下一共征召了一百三十万人,以府军为骨干组建了十二个行军,每军人马从五万到三十万不等。唐公李渊负责在怀远镇替所有兵马准备粮草,不隶属于任何行军。皇帝陛下专门给了他一个从五品司库督尉的职务,辖一千二百人,分为四个团十二个旅。能当上火长、队正、旅率、校尉的,几乎每个人身后都有各自的背景。
“实话实说,咱们这帮兄弟就是来混几天日子,顺便捞点功劳回去给父母长脸的。你别那么看不开,整天没个笑模样。虎贲铁骑是厉害,咱大隋倾国之力不过养活了五千来人。连皇上东征高丽这么大的事儿都舍不得带上,你算算有多娇贵?老弟你在这是个队正,到那里去,估计连火长都没的做,别想不开,干!”王参军一边安慰着李旭,一边劝酒。他出身于淮南王家,世代簪缨的大户。可惜投错了胎,庶出。所以无法靠门荫当官,只好到军中先积累些功业。
“人生行乐须趁早,兄弟!功名自古马上取,这话不假。但万一失手,就成了帮对方取功名的那颗人头。看开点儿,有唐公帮衬着,你还愁不发达么?”说这话的是掌管刀甲、仪仗、厚衣、被褥的司仓参军齐破凝,大伙都习惯称他为老齐。年龄只有二十五岁,看上去却好像三十开外。和刘弘基一样,此人算个官宦之后,自幼被授了左勋侍的虚职。家中人丁不旺,没有兄弟姐妹,为了不出征战死,所以主动投到唐公麾下来替大军管理仓库。
“至,至少咱这不愁吃穿!传递家书也方便!”录事参军秦子婴结结巴巴的插话。他是垄右秦家的独苗,写得一笔好字,所以被李渊安排在军中做录事。顺带着也干些帮着低级军官们写写家书,帮王元通,齐破凝这些无聊人物写写喝花酒时专门用的情诗等杂务。
“谢谢诸位兄长,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之所以提起虎贲铁骑,是因为有个老朋友在那边做校尉!”李旭举起酒杯,狠狠地饮了一大口,说道。
传递家书方便,这好处他深有感触。唐公体贴下属,对某些假公济私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低级军官的家书总是搭官府公文的便,由驿卒经官驿传递。如此一来,从怀远镇送信到上谷郡只需要两、三天时间。而易县是上谷郡治所,如今县令对李家十分客气。
县令对李家客气的原因是唐公亲笔写了一封信给郡守,告诉他李旭被自己以良家子的身份征辟。过去弃学从商的选择,属于军中秘密公务。如今公务结束,身份也拜托郡守给改回来。郡守大人觉得事情奇怪,仔细问了唐公派来的送信人,才知道上谷李家与垄右李家居然是同宗,如今唐公已经认下了李旭这个世侄,特地留他在军中历练。
既然是唐公的世侄,那自然不可能是真正去经商。既然已经在军中当了队正,并可能继续高升,那自然不可能是逃兵。郡守和县令都是干吏,这么点推理难不倒他们。所以不到半天时间,李旭的事情就统统得到圆满解决。作为地方父母,县令大人还亲笔写了品学兼优四字评语,交由下书人送给唐公,算做自己对本县贤良的推荐。
得到儿子的消息后,李旭的父母也很快托人捎来了家书。对儿子突然离开苏啜部以及马上到手的儿媳不翼而飞的原因,两个老人在信中没有多问。只是告诉李旭,家中一切安好,两次托人带来的财物均以如数收到。长房大哥听说李旭有了出息,特地邀请老李懋参与族中事务。这回,父亲李懋不用再多交香火钱,而是像其他长房兄弟叔伯一样,每年都可以从晚辈们交来的香火钱中分一份奉养。
“唐公于你有知遇之恩,你必倾力而报之。勿以家中父母为念,切切!”信的末尾,老父李懋再次重复。每当看到这几个字,李旭就想起父母去年秋天在油灯下为自己准备行囊时的身影,一遍遍将包裹捆好,又一遍遍翻开,唯恐其中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于唐公的大恩,李旭早已铭刻于心。虽然他涉世未深,却也知道唐公亲笔书信对一个乡野间的普通农家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唐公那封信,县令大人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才学”。如果不是听说自己做了队正,族中长房叔叔伯伯们也不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李懋年龄已高,早应该享受晚辈奉养的事实来。
“头二十年看父敬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李旭在初雪后的军营里巡视着,想着去年出塞时九叔的话。这些不经意间说出的,乡愿得掉渣的话都应验了。即便是为了父亲所受到的尊敬,他也要在这寒冷的军营中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曾经把许多人生道理用最朴实语言教给他的九叔却再没了消息。李旭送出的第二封家书中曾专门问过父亲,但父亲的回信中却对孙九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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