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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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叫嚣着要去看监控,自有赌场明面上的负责人进行周旋,而这些后续事宜就跟留下的两人没有关系了。

赛特坐在原位,总算放弃了那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一直挂着的微笑也逐渐褪却。

双腿交迭,单手撑住下巴,拿起一张牌推到荷官面前。

“好久不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奈芙则露出一个与此时装扮不符的乖巧微笑,“不如哥哥。”

赛特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不如说,这才是他熟悉的奈芙做派,然而神色全然没有缓和的意思,“我不是在夸奖你。”

奈芙还是神情柔软,却不再像是脆弱可欺的花,而是一把软刀子,“我也不是在奉承哥哥。”

赛特的眼神凝滞了,他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但眼前站着的又的确是他的妹妹,哪怕是他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奈芙成功脱胎换骨的结果,还是说,从前这个烦人精在家的模样才是伪装?

换作从前,奈芙根本承受不住哥哥的打量,如今她却神态自若,甚至朝他微微点了个头,“假如哥哥还要继续玩的话请随意,我先失陪了。”

——合格的主人姿态。

赛特本来并没有动,直到奈芙转身。

露背款式的旗袍让她的蝴蝶骨显露了一点端倪,不知看到了什么,赛特拧起眉,上前拉住奈芙的手腕。

……好凉。

不合时宜的,赛特又在心中嗤笑,果然还是那个会害怕的胆小鬼。

“我们谈谈。”赛特低头注视那双与他相似的绿眼睛。

看到周遭的手下犹豫是否要介入少爷跟小姐之间矛盾的模样,奈芙用眼神安抚他们,然后又对赛特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赛特想动手把那双含着柔媚色彩的眼睛遮住,但看到奈芙笑完后垂下的微微颤动的眼睫,又奇异地感到愉悦。

浮躁的名利场,当然有给尊贵客人准备的豪华套房,同外面璀璨的灯光相比,房间里的灯光则显得朦胧且暧昧,空气中还漫着比赌场更浓郁的香,可惜身处其间的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气氛,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赛特调节了房间的灯光模式,总算让房间亮了一些,他伸手抚上奈芙的蝴蝶骨,触到一点汗水,心下却并未觉得粘腻不适。

……她在紧张。这个认知让赛特因熟悉而放松。

但就算感到害怕,奈芙也没有后退,好像从进了房间,她就卸下了防备与伪装。

赛特掀开一点旗袍布料,右侧蝴蝶骨上的图案终于显露——

是个太阳纹身。

“什么丑东西。”赛特嘲笑,背后同位置的纹身却在隐隐发烫。

他在沙发上坐下,像是理所当然地对奈芙说:“找个时间把它洗了。”

“我不。”奈芙像是早有预料,她不假思索地把那个排练了无数次的答案推给赛特,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拒绝赛特哥哥的要求,原来也没这么难。

赛特又开始用审视陌生人的眼光看她,但他很快又放软了神情,用并不熟练的安抚口吻劝她,尽管话中内容并没有那么温情,“不要胡闹,听话。”

艾弗里克家的家徽,只会纹在地下产业的产业的继承人身上,奈芙或许认为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赛特却觉得她的心理建设远远不够。

投身到这样的洪流中,把自己也置于明码标价的天平一侧,像奈芙这样的小羊羔,很容易被贪婪的群狼撕扯得渣都不剩,赛特没有回头路可走,但不被期待的奈芙还有后悔的权利。

奈芙还是摇头,她倔起来实在令人苦恼,而赛特恰好也不擅长拒绝奈芙,他之所以看起来在两人的相处中占上风,不过是因为奈芙很听他的话罢了。

是啊,可是为什么,这次她不听话了呢?

为什么……他非要奈芙听话不可?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地下产业交给奈芙一部分其实不算什么,正好替他分担一点;她自己选择去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他也该放手让她知道疼,艾弗里克家总不该真的出个废物……

可是,可是。

那样的奈芙不会快乐。

说他多管闲事也好,说他自以为是也好,赛特不希望奈芙走到跟他一样的道路上。

虽然在家里露出乖巧笑容的麻烦妹妹也不算漂亮,但至少比露出媚笑的她要顺眼,奈芙本没有必要做这些事。

她本没有必要,为了他逼迫自己做这些事。

赛特知道的,奈芙本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孩子,大概还是过于天真和善良,怀着要陪伴哥哥的一腔孤勇一厢情愿。

奈芙可以不清醒,他得清醒。哪怕自己是个人渣,也没有把小妹妹拖下水的道理。

赛特叹口气,难得想要语重心长地和刚成年叛逆期的妹妹谈谈心,却看到奈芙脸上滑落一串泪水。

是她一贯的流泪姿态,哭得无声无息,却仿佛全世界都让她受了委屈,这个哭包,总是擅长装可怜。

但赛特就是会可怜她。

可他不能让步。

“奈芙,你不该……”

“哥哥凭什么认为我不该?赛特哥哥原来也是想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傲慢之徒吗。”

出乎意料的,奈芙居然在赛特还没说完话时一顿抢白,一边擦去颊边的泪水,一边堪称不客气地指责赛特多管闲事,这样尖锐的姿态,一时间把赛特镇住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关心不被接受、好意无法表达、怜惜满腔错付,混杂着错愕、羞耻、以及一点色厉内荏,赛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你难道学不会摆正自己的位置吗,你清楚真正的继承人应该做些什么吗,不要以为那点幼稚的把戏可以让你在角斗场畅通无阻。”

奈芙的脸涨红了,她本来就是鼓起勇气站在这里,孤注一掷地冒犯哥哥,希望他能被气得甩袖离去不再管她,却没想到会这样如同指着鼻子被骂废物,想到自己过去全身心投入训练的艰辛,想到自己选择踏入地下世界的初心,她又羞又气,全然忘记之前学过的谈话技巧。

“哥哥才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了解奈芙的梦想是什么!”面对赛特她的情绪又隐隐崩盘,只能捂住脸不让狼狈的泪水全然暴露。

赛特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从前的梦想还是医生呢,变得那么快,哪有梦想可言。”

“我只是想一直跟随在哥哥身边罢了!”

话音刚落,气氛就凝滞了。

赛特猛然想起他从前大伤小伤不断,也是那个时候,奈芙说自己以后想要成为医生;如今也是他因为这些事情越来越忙,奈芙突然异想天开要承担继承人的责任。

隐隐预料到是一回事,被直接点明又是一回事,赛特被这当头一棒敲得心烦意乱,丢下一句“幼稚”就没有下文;奈芙也是情急之下神来一笔,尴尬得从耳廓到脖子红成一片,连呼吸都尽量放轻,恨不得彻底消失。

赛特脑中一片乱麻,隐约觉得自己不该细想下去,甚至不该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决定起身离开。

同样大脑宕机的奈芙愣愣看着赛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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