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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星流目光掠过两人,他原以为沈嘉鱼知道了沈家出事儿,跟晏家有关之后,会对晏归澜敬而远之,没想到两人居然更亲密了。他低下眼,又饮了口酒。

卢湄原想着她会敬佩末座的,没想到竟让她又出了回风头,脸上笑意稍退。不少庶族的女子倒是高声欢呼起来,可算是打了世家的脸,扬眉吐气一回了!

卢湄很快命人取了五盏金樽来,冲沈嘉鱼含笑道:“沈妹妹,这些是我亲手酿的酒,也是击中五个铜锣的奖品,你可别嫌简陋,快尝尝吧。”

沈嘉鱼虽然发过誓不再喝酒,但这种场合也没法拒绝,伸手接过金樽,慢慢给自己倒了一盏,卢湄笑看她一眼,又问道:“这酒也是我寻了方子,如法炮制的,沈妹妹既然喜酒,定然能尝出这酒是什么所酿。”

旁边的崔明喻便附和笑道:“沈娘子风雅博学,岂是那些粗笨蠢物可比的?她自然能品出来,若是不能,那就是没用心细品,便罚你把这金樽里的酒喝完吧。”

那金樽高约五寸,里面装的酒水是三四个女子的分量,偏生崔明喻用的是玩笑语气,沈嘉鱼瞥了她一眼:“感情崔娘子所谓的风雅,都是靠喝酒喝出来的。”

崔明喻被堵的滞了下,沈嘉鱼确实不太懂酒,于是低头嗅了嗅,觉着味道很是熟悉,然后她低头浅饮了口,表情瞬间变的颇为精彩。

这酒正是她喝醉之后调戏晏归澜的那天喝的,虽然味道稍有不同,但这味道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表情诡异地看了眼晏归澜,见他也看过来,她忙低下头,强忍着把酒盏扔出去的冲动,没好气地道:“陈皮,栀子花,蘋婆果,无花果,还有槐花蜜和桂花蜜参在一起,这酒酸酸甜甜,入口芬芳,是专门给女子饮用的寒潭艳。”

一壶酒虽不要紧,但酿酒的方子却是几个世家独有的,卢湄听她说完,脸色略带讶然,崔明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本来以为沈嘉鱼被罚酒罚定了,没想到又逃过一劫,她不甘心地笑了笑:“听闻沈妹妹在世家公卿面前跳了一曲花诞舞,这才被圣上钦点为花朝节领舞,不知道妹妹可否赏脸,给我们大家也跳上一曲?”

这话说的颇有歧义,倘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行借着舞乐在皇上跟前谄媚之事呢。沈嘉鱼皱了皱眉,直接道:“我上回是和几个朋友跳着玩的,不知怎么的就给皇上瞧见了,我如今练的不算熟练,卢姐姐不是经年练这花诞舞吗?还是请卢姐姐来跳罢。”

世家女怎可在宴饮的场合跳舞供人取乐?卢湄的笑脸也有些别扭,沈嘉鱼只当没看见,拎着裙摆转回了自己的坐席。

卢湄心里暗叹了口气,到底没在沈家女身上找回场子来,不过这到底不是今天开蹴鞠会的重点,她也不想再费心思,她抬头瞧了瞧晏家的二位郎君,这两人才是她设宴的目的。

她走过去笑问道:“难得今天日头好,郎君和女郎们谁想下场玩玩?”

她知道父亲有将她许给晏家的心思,但她心里一直犹豫,晏归澜是嫡长子,稳重练达,昆山片玉,而晏星流则是她的嫡亲表兄,也很俊美出众,她对两人都颇有好感,又一向自恃美貌身份,觉着两人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好感,而如今晏家形势未明,鹿死谁手也说不准,她难免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在两人之间拿不定主意。

她这般想着,余光又悄悄打量着二人,嘴上还是笑道:“我可把蹴鞠要备的东西都备好了。”

她是主家,身份又高,既然这般问了,不少人都跟着响应。卢湄就让人取了蹴鞠要用的东西,还亲手跟晏家两个大爷拿了防具,却被两人齐齐摆手拒了。

她拢着裙摆坐回原处,崔明喻刚好瞥见沈嘉鱼也走过来准备玩蹴鞠,出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心思,她坐在卢湄身边,笑着打趣:“听说阿湄你和晏世子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这事儿可是真的?”

沈嘉鱼耳力好,再加上崔明喻又略提高了声调,她拿鞠球的手下意识地顿了顿。

第40章

沈嘉鱼也不知听完这话心里是何等滋味,卢湄出身世族,她嫁给晏归澜算是姑表之亲,而晏归澜如果真的成了亲,肯定会有所收敛,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对她随意撩拨了,按说她应该高兴放松才是,但她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站在原地怔了会儿,又懊恼地摇了摇头。最近被晏归澜撩拨的太过忘形,她都忘了自己身上的纨绔名号了,人哪儿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要不要出去调戏几个美男寻找一下自我呢?

沈嘉鱼这边正认真地琢磨,崔明喻眼神却不住地看过来,她心知晏归澜对沈嘉鱼有那么点心思,如今能有机会挑拨二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至于卢湄,她如今还在晏家兄弟俩之间徘徊不定的,暂时倒不必太过忧心。

卢湄听见崔明喻这般说,脸上一红,含羞往晏家兄弟俩那边看了眼,两人不是是不是没听见,晏归澜一脸散漫冷淡,并无期待,晏星流也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全无醋意。

她心下有些失望,向崔明喻摆正了神色:“明喻,婚嫁之事岂同儿戏?此事事关晏大都督和我的名誉,没影的事儿莫要乱说。”

崔明喻略带嘲讽地低下头,忙应了个是。

沈嘉鱼自然是参加蹴鞠的,她为了玩起来方便,已经换上了一身靛蓝色简便装束,同色的腰带勾勒出一把细腰,不过她今日连敲五铜锣大出风头,再加上样貌又生的极美艳,穿着再简单也依然是球场中最靓的崽儿,不少郎君瞧得眼睛都直了。

卢湄一寸一寸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心下就是再不喜,也不得不承认不是衣服的问题。崔明喻则冷冷地嗤笑了声,晏世子要不是为美色所迷,岂能看上她啊?

像诗词歌赋这样的风雅事儿沈嘉鱼不行,但玩乐却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她控球能力一流,另一队的想抢也难,转眼就进了几个球,她见她们这一队差不多稳赢了,心思又飞到了别处,往崔明喻那边瞟了眼,悄悄冲楚冠芳使了个眼色。

卢湄暂且不说,但崔明喻今儿不是挑拨离间就是造谣生事的,早就把她惹火了,她刚才不好做什么,但现在不趁乱给崔明喻个教训,简直愧对她的威名!

崔明喻大抵是觉着蹴鞠太吵闹,不符合她端庄优雅的才女形象,所以她压根没上场,一直陪卢湄坐着说话。

沈嘉鱼暗暗算了一下距离,冲过去把鞠球抢过来,然后运足了力气传给楚冠芳,她和沈嘉鱼配合默契,不着痕迹地把球带向了别处,然后趁着不注意,一脚踢向了崔明喻的坐席。

她到底失了准头,没踢到崔明喻身上,而是踢到她身前的桌上了,不过这也足够了,桌上的杯盘哗啦碎了一地,里面的汤水泼洒出来,劈头盖脸地撒了崔明喻一身,就连她身边的卢湄和其他几位女郎都受到了波及。

崔明喻再顾不得才女形象,被油腻的汤水一浇,忍不住尖叫了声,慌忙从原地跳起来,愤然指向楚冠芳,眼神甚至还有几分凶狠:“你做什么?”

她今天精挑细选了一身绣着嫩黄花蕊的浅茶色大袖襦裙,本来衬的她十分文气秀美,本来是有心在晏归澜面前露露脸的,如今被汤汤水水这么一洒,襦裙上已经是污渍斑驳,就连脸上都油腻腻的,是彻底不能看了。

楚冠芳心里乐开了花,连忙跑过来,脾气极好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对不住崔娘子,我球技不好,脚下失了准头,不知怎么竟砸中了崔娘子,娘子勿怪,我这就请大夫来。”

崔明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愤愤道:“你推的倒是干净,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楚冠芳理直气壮地回道:“崔娘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和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专门拿球踢你做什么?你说话要讲凭据,我承认踢错了球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啊。”

要是沈嘉鱼拿球砸了崔明喻,明眼人一瞧就知是故意的,此事必然不能善了,偏偏楚冠芳和崔明喻连句话也没说过,她想告状都没法告。

崔明喻怒声道:“庶族女子就是没…”她话说到一般才反应过来,这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她只得恨恨地住了嘴,却还是死死地抓着楚冠芳不放:“若你不是故意的,这球为什么不偏不倚砸向我?”

她这般质问,就连卢湄都听不下去了,她一边蹙眉收拾好裙摆,一边劝解道:“鞠球无眼,谁知道会砸到哪里呢,这事儿也怪我,选了这么小的球场,此事应当是误会,明喻你先下去收拾罢。”

众人见楚冠芳认错态度好,崔明喻又太过得理不饶人,也都帮着劝解起来:“是啊明喻,楚娘子瞧着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都道过歉了,明喻你就别这样拽着她不妨了,和和气气地玩乐不好吗?”

崔明喻见没法说理,只得先恨恨地扶着侍婢的手下去换衣裳了。

楚冠芳和沈嘉鱼两个鸡贼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崔明喻只得认了这个哑巴亏。她悄悄向沈嘉鱼比了个手势,沈嘉鱼冲她回了个口型,在心里笑的打跌,恨不得把方才那一幕画下来。

晏归澜在一旁瞧着也觉得好笑,他素来不喜爱生事的女子,要是旁的女子这般使坏,他只怕早就心生厌烦了,偏偏他的这尾小鱼这样冒坏水,他竟觉着十分可爱。

恰好楚冠芳提出的鞠球慢慢滚到他脚边,他站起身,稳稳一脚踢过去,鞠球就准而又准地落到沈嘉鱼怀里。

他瞧沈嘉鱼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球,本来是想扬起唇瓣冲他笑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慢慢复杂起来,唇角也慢慢垂下,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抱着球跑了。为了防止一棵树上吊死,她还是趁早找其他树吧。

晏归澜瞧得拧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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