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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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长昱无声捻着袖口江牙绣纹,状似随意地问:“琴棋书画四君子,为何到你这里,就只剩三君子?”

陆卓远愣了愣,似斟酌些许,才说道:“我与祝兄以及罗兄相交时,也知晓书院里流传四君子之说,可毕竟人有亲疏,在我与他们初始时,于慎就与祝兄、罗兄交情不深,所以我也没有与于慎深交。”顿了顿,又道:“于慎,自有他的交友圈子,他所在的圈子,与祝、罗二人所在圈子,似乎有些龃龉。”

“为何?”明长昱问。

陆卓远谨慎地说:“向来人多的地方,都会莫名的划分各自的阵营。人们为了自己好过,大都会选择于自己有利的一方,于慎与祝兄等人的情况,大约就是如此。”

拉帮结派搞团体这样的事,处处都有。书院的学生分化阵营,比起朝党上的分化,要单纯简单一些。明长昱对此颇有自己的见地。于是他问道:“既如此,你认为这两方,谁是核心人物?”

陆卓远摇头:“我不与书院的其他人深交,故而并不清楚。”

这句话,就犹如一个封口,将明长昱接下来的问辞挡了。

明长昱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离开书院时,于慎是死是活?”

陆卓远怔住,立即摇头:“我们离开时并没有注意他。”

陆卓远离开之后,明长昱才让罗文华入内。罗文华的家境,比起陆卓远于慎等人更贫寒些,初到京城时,整个人很是谨慎拘束,这两年见识了京城的人事,才恢复开朗。他见到明长昱,十分惊愕且慌乱,想起他就是流杯亭送酒的人,又见他凌威不怒,便恭敬行礼回话,照明长昱所吩咐,将与于慎同留凌云书院当晚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事无巨细,连与宋夫子相见时喝了什么茶都交代了,还说自己茶水喝多了,起了几次夜,见屋外风雨交加,夜深无人,担心被风雨侵害染上风寒,所以钻进被子里睡到天亮。

虽啰嗦了些,但与陆卓远的说辞相同。一来,只是知道于慎来了书院,却不曾与他碰面。二来,在夜间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三来,离开书院时,也不知于慎是否离开了。

明长昱待他说完之后,问道:“于慎与你,以及祝守恩关系如何?”

罗文华缓缓地说:“我与于慎没太多交情,祝兄与他,也不过是同窗。”

他回答得很是笼统,好像让人找不出错处。

明长昱面色凌厉,让人望之如临深秋寒霜,罗文华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片刻之后,明长昱收回冷厉审视的目光,不再询问,而是让他自行离去。

接下来,询问的人是祝守恩。祝守恩的说辞,与陆卓远以及罗文华大同小异,这三人在与于慎同留书院当晚,竟没一个人去见过于慎,甚至相安无事。

这三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君瑶从屏风后走出,在明长昱对面坐下。方才在屏风后,她一边听着陆、罗、祝三人的话,一边思索着至今发现的线索。若当真如他们所说,于慎的死或许就与他们无关。

她说道:“应再详查于慎。他在书院中的点点滴滴,与人相处的重要事件,都需查清楚。”

明长昱颔首,说道:“已让人去查了,就这半日就会有消息。”

君瑶便放心地等待着明长昱的消息。时间不早,她还需回刑部一趟,所以离开大理寺。街道上阳光溶溶,秋风飒飒,君瑶刚出大理寺的门,便见罗文华与祝守恩在一处低声说着话。

她状似无意地路过两人身边,正听见罗文华提出要送祝守恩出城,祝守恩婉言拒绝了。

罗文华轻叹一声,问道:“如今离开了书院,候补也没轮到你,你该如何是好?”

祝守恩说:“我回了京郊县里,邻里得知我是京中书院的人,便让我前去教授他们家中小孩学业。我已答应了,很快就有进项。”

罗文华惋惜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祝兄,公道自在人心,上天不会辜负你的。”

祝守恩落寞地点了点头,与他辞别,转身离去。

君瑶走得慢,恰好与祝守恩同行一段,她故意放缓脚步,在街边拐角处候着。等祝守恩走近之后,才上前拱手道:“祝兄。”

祝守恩闻言一怔,停下脚步看她,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连忙上前见礼,他整个人有些疲惫,但行之端正得体,一丝不苟。

君瑶与明长昱与祝守恩三人在流杯亭饮酒时,并未告知真名,只说自己姓楚,于是祝守恩便礼貌温和地称她为楚公子。

君瑶还穿着刑部的官服,祝守恩看了眼,说道:“想来楚公子还有要务在身,在下不打扰了。”

刚见面就要走?君瑶说道:“我是来大理寺送东西的,如今东西送到了,也没什么事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祝守恩有些拘谨,微微摇头,轻声道:“在下也不急着出城,还得到京中药铺去买些东西。”

君瑶说道:“那正好,你要去哪家药铺?我看顺不顺路。”

祝守恩说了几个药铺的名字,没有一家是京城的名家,好在有一家离这边很近,且是顺路,君瑶便名正言顺地与祝守恩同行了。

祝守恩大约是很少来城内,从大理寺到他说的回□□铺,他竟好几次走错,若非君瑶及时提醒,他只怕耗费许久都找不到。

“祝兄在书院三年了,没常来京城看看吗?”君瑶问。

世人都知京城的魅力,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就为看一眼那巍峨壮丽的宫墙,各地各国的商人,跋山涉水远渡重洋,就为看一眼京城的繁华,上至王侯,下至三教九流,都聚集在京城,为这座城狂添喧嚣与荣华。这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繁华迷眼,这里有让人登天的阶梯,有让人扶摇青云的机遇,让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可是祝守恩没来过?

祝守恩只讷讷地回道:“平日大多留在书院温书,只和两位好友来过两三次……”顿了顿,又道:“为家人抓药来了几次。”

前方是一个岔道,他停了停,让君瑶指了路才继续往前走。走至川流不息的街面,他看到了宝马香车,看到了周身绫罗金玉的富贵人家,也不管那些人是谁,便带着君瑶与旁人一道去街边回避。

君瑶看了那马车上的徽记,识出那是淳王府的马车。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君瑶听得祝守恩的声音从耳边浮过。她愣了愣,侧首看着对方。回避的人群里,他毫不起眼,布衣布鞋,半旧直,只是那双微垂的眼底凝着落寞与微不可见的嘲讽。

待淳王府的车马路过之后,街面恢复如初的沸腾。

君瑶问祝守恩:“祝兄才学惊人,诗词随口就来,我还想请教祝兄方才念的诗是什么意思呢。”

祝守恩淡淡地说:“不过是一句耳熟能详的诗,诗中赞叹马车华美,乘车的人气度不凡。”

“哦,”君瑶状似明白般点点头。

不出片刻,回□□铺到了。祝守恩将药方交给伙计,伙计抓好药之后,结账说道:“八十六文钱。”

祝守恩本掏在口袋里的手顿时一僵,下颌也紧了紧,无声地捏住钱袋,低声说:“上回来不是才七十八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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