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君瑶说:“李青林怀疑木瓦是被绿矾水侵蚀的。可恰巧,知县严韬的药中就有绿矾。”这似乎是一条线索,但又太过明显刻意,让人摸不清事实。
“的确有些巧,”明长昱蹙眉,“顾恒子与严韬以知己相称,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值得深思。”
一个人的好坏,也不能光看表面。顾恒子才学出众,是河安学子心中追捧的对象。他待人接物练达得体,为人处事也周到圆融,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端方知礼的人。反倒是知县严韬,与他相比之下,黯然了许多。
“对了,”君瑶抽出放在身后的字画,展开后放在身前,说道:“这是顾恒子送给隋大人的字画,我觉得有些意思。”
在明长昱看来,绘画技艺在精绝的字画,也不过尔尔。他自小见识过墨宝无数,侯府的库房中随意挑出一件,也是传承几代的大家珍品。这幅山水人物画,也只够他把玩半刻而已。
他先看了山水留白处的诗文,眉心骤然轻蹙,神色也沉了几分。
“这幅画墨迹与色彩较新,用纸也是河安临县所产的宣纸,应是他最近的画作。”
君瑶点点头:“是。”她也有些疑惑,“关先生说,这幅画是前些时日顾恒子在风雅社集会时所画。他画之前,还画了几张不满意的。可那几张不满意的,被他放在了县衙休息室的桌案上,位置还很明显。”
“前些时日画的?”明长昱用手指着诗文后的一排小字,说:“可此处注明所成画的时间是五年前三月二十八日春。”
君瑶不解:“可他不是五年前画的啊。”就连顾恒子自己也说,他是前几日闲来无事练手所画。
明长昱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什么,轻声一哂:“五年前三月二十八日春,刚好是会试的日子。”
本朝科举也是三年一次,但近几年因圣上万寿,多开设了一次。且不论圣上登基之后开了几次科举,但每一次会试都在春季。五年前,明长昱还只是侯府军中一小将,虽没有参与科举,但也随老侯爷见了那次科举的过程。甚至还与圣上一同监看了殿试。
他记得相当清楚,五年前会试的日子,就是三月二十八日春。
顾恒子也参与了那场会试,三月二十八日时,应在贡院答卷才是,难道还有心情作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明长昱不由再次仔细端详这幅字画。
画中写意山水,墨迹淡浓相宜,阁中有学子,学子正坐于桌案前写字。学子周围,似乎有人看守。位置上首,有身着一品官服的人正襟危坐。阁外柳暗花明,青山绿水,阁中气氛严肃紧张。
这画中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
“这画里画的是什么?”君瑶问。
明长昱收回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着她因微微倾身而露出的白嫩的脖子,轻缓地说:“科举应试现场。”
“应试现场不该有很多人吗?为何这画中只有九个人?难道是画不下了?”君瑶眨眨眼。
明长昱轻笑,笑意里噙着宠溺:“或许顾恒子,是想用画中的九个人,提醒看画人,而他想要提醒的人,正是南下河安的御史。”
君瑶一点就透:“所以他是故意让我们看到这幅画?万一这不过是巧合呢?”
“画中已有所指,且十分明显,不太像巧合。就算只是巧合,多这么一条线索也不亏。”明长昱黝黑的眼睛凝睇着她。
君瑶咬唇:“这画中隐含了什么信息?”
明长昱示意她看画,闻声说:“诗,是温飞卿的诗,所画是温飞卿参加春闱一事。画作所注时间,是五年前春闱。他是想告诉看画人,当年的春闱会试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猜出顾恒子画中的含义?猜中送红包!
第123章 虎羊花灯
科举制度成立以来,不少寒门学子因此入仕。就算寒门出生的官吏势力比不过世家门阀,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世家门阀垄断官场的情况。
为了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且保证公平公正,科举考试何其严格,一旦发现有人作弊,惩罚相当严厉。被发现有问题的人,轻则终身不能再参加科考,重则连累家族亲友,说不定还会丢了小命。不说远了,周家一案中的周齐越,不就是因贿赂监考官而落魄的吗?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铤而走险,想方设法作弊。
顾恒子特意送隋程一幅画,并用画作暗示当年的科举有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那场会试之中,他发挥得并不好,最终落榜。难道他是心有不甘,想翻出那场会试的旧账,以此机会闹出些动静吗?
君瑶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觉得河安的官场实在太复杂。上至襄州郡守赵松文,他的儿子赵无非,知县严韬、县丞顾恒子,下至贾伯中、还有那些看不到、不认识籍籍无名的小吏,这些人将河安,乃至襄州笼罩在一个复杂的网里,这个网,或许足以遮天蔽日。
君瑶见明长昱随手将画卷起,自然而然地伸手将画接过来,系好绢绳后,放在身侧。她垂眸,淡淡看了眼印在画卷背后的“弦月”二字,轻轻蹙眉,说:“也不知这幅画中暗示的事,是否与韩愫之死有关。韩愫的死,本就牵扯深广,若是再牵溯到五年前的会试,那就更复杂了,查起来也更棘手。”
“我会修书回京,让大理寺少卿暗中调查。”明长昱面色依旧坦然,“河安发生的桩桩件件,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这背后牵涉的人和事,就如一张密网。若能先查出网子的一处缺口,就能顺势让其他线网拆分破解。你也不必担心。”
君瑶点点头,看向窗外时,才发觉马车缓缓驶入了一条陌生的街道。街道热闹喧嚣,行人拥挤,车马川流不息。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铺面布置得张灯结彩,缤纷喜庆。
马车不得不放缓速度,最终在街口停了下来,君瑶与明长昱先后下了车。
一个是颀秀芝兰的年轻公子,一个是青涩标志的少年,就算信步街头被人群淹没,也引得往来的人多看几眼。好在花灯会将近,街上男女老少众多,明长昱也特意低调,没多少人刻意关注他们。
这条街,是河安有名的花灯街,街上不少店铺以经营花灯为生,一路漫步下来,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花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来这里的人,也是为采购花灯而来,往来如云的人,几乎手里都拎着花灯。更有豪气的大户人家来采办,大小花灯买了好几车。
其中一家名为“德辉灯坊”的店门前,几乎被人马车流堵得水泄不通,精美的花灯一盏盏被送入车上,采买的人与卖灯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明长昱带着君瑶入了灯坊,立即有人出来接待。明长昱与他交谈几句后,那人变得更加热情,态度谨慎恭敬地说:“公子订的花灯是由师傅亲手做的,我这就让苏师傅出来。”
这伙计也顾不得其他人,让伙伴为明长昱安排清静之处,转身入了通往店铺深处的门。
这家花坊有专门待客的房间,很是清静。明长昱与君瑶入内坐好后,还有人端了茶水上来,茶水也不名贵,却是河安的特色。
“侯爷什么时候来这里定了花灯?”君瑶好奇地问。
明长昱唇角轻扬:“这还是赵无非给我推荐的。他说这灯坊中的苏师傅手艺精妙无双,连近几年祭河时所放的花灯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所以我就特意过来定了两盏灯。”
说罢,便听有人敲门,得到明长昱应许之后,敲门人才进来。
来人正是花坊的苏师傅苏德顺,年纪不大,长相忠厚,五官稍显扁平,但那双眼却灵活有神,带着市井手艺人的精明气息。他与身后的伙计手中各捧着一方木盒,入门后,端端正正地将木盒放在明长昱手边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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