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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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眼看着沈茴揪着眉头一脸痛苦地使劲儿忍着,也看见她的婢女从荷包里取了糖块,拆了包纸,递进她的嘴里。她的眼睛这才弯了弯,不自觉地勾了几分小小的满足。

就在裴徊光以为她没力气吭声,他也打算先出去时,沈茴慢吞吞地开口:“是的。”

裴徊光停下脚步,侧首去看她。

沈茴身子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双眼有些空,闷声说:“不是书上那样的。真的很恶心。”

她嘴里含着的糖还没完全化尽,影响了吐字,说的话闷闷的。

裴徊光看见她软腻的雪腮一侧因含了一块糖而微微鼓起来,分明还没吃完,她又朝自己的婢女伸手,再讨一块糖吃。

裴徊光便琢磨着——这可真是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小被养得太纯稚,还是因为初入宫,还没染上宫中人那一身的规则和麻木。

可惜了,如今落了深宫这样肮脏又凶险的地方。染脏染臭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拇指指腹将食指上的翠玉戒慢悠悠地拨弄了一圈,开口:“娘娘与其讨糖吃,还不如琢磨琢磨是什么人向陛下献了这么个主意。”

沈茴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裴徊光看着她眼睛里浮现惊讶,而这种惊讶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裴徊光敏锐捕捉着她眼中情绪变化,便把小皇后的心思一眼看透了——她定然是在惊讶之后觉得是谁出的主意并不重要,阿谀帝王之人太多,不过都是讨皇帝开心,反正事情是皇帝做的。她只是恶心皇帝罢了。

沈茴扶着沉月的手站起来,望向裴徊光认认真真地说:“今日多谢掌印了。”

裴徊光忽然就笑了。

“咱家不过履行职责缉拿刺客,娘娘谢什么?”

沈茴怔怔望着他,她心里想着怪不得裴徊光不爱笑,他笑起来过于好看,好看得不像个奸恶之人。

沈茴目光游移了一寸,立刻改了口:“掌印为宫中安全奔波,自然当得起这声谢的。”

顿了顿,她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还有,掌印的衣服……”

裴徊光一瞬间收了笑,脸色阴沉下去。所有的风光霁月瞬间打进了阴曹地府里。

沈茴吓了一跳,立刻住了口。

“不用赔了。令尊送的昙金砚很是好用。”言罢,裴徊光不再看沈茴,转身往外走。

“什么昙金砚……”沈茴愣愣站在原地呢喃着,隐约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自己猜到的事情。

裴徊光迈步出来,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禀告:“掌印,陛下急召您过去。”

裴徊光抬眼,望向正殿的方向。

侍卫将正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去回话,咱家要去追拿刺客,暂不过去。”裴徊光略显不耐。

裴徊光当初从先帝诸多皇子中,挑了个日后最可能歪成昏君的皇子送到龙椅上,结果也没让他失望,现在龙椅上的这位,的确将“昏君”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现在这皇帝,不过是他复仇游戏中随手抓的一枚棋子罢了。这皇位,既然是他送上去的,他自然也可以换一个人送上去。

不过,裴徊光对现在这个皇帝的昏庸还算满意。

这世间复仇的人,大多一副仇大苦深的德性。裴徊光却觉得那样太无趣。

复仇嘛,就应该是一场享受的游戏。

慢慢铺展筹划,再慢慢收获,让复仇的快感一次次席卷,真正地取悦自己。

裴徊光摘了食指上的翠玉戒指,对着檐下宫灯照落下来的光,眯起眼睛细瞧着。翠玉戒指中有一条线细的红,红如血。成了这枚戒指的点睛之笔。

裴徊光慢悠悠地捻着翠玉戒指,欣赏着这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在他指间化为灰烬。他轻轻一吹,便连灰烬也无了。

一阵风吹来,吹动高悬的红宫灯,宫灯下坠着的红穗也跟着飘动。照落在裴徊光脸上的光顿时光怪陆离起来,光影晃动,却照不进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

已到了夜里该歇下的时候,沈元宏却因为腿疼睡不着。大概因了今年几次受寒,这条伤腿越来越不中用了。他拄着拐杖在庭院里一步步地走着。虽然疼,但是他怕他不多走走,这条腿要不了多久就走不了了。

沈家并不大。

按理说,沈家男儿都有功勋,更别说出过三个皇后,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子还是沈家出去的女儿所出,沈家应该大富大贵才对。

沈家以前倒是的确显赫。沈元宏年轻时候也曾想要荣华富贵。只是后来子女接连出事,夫妇两个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意味,对锦衣玉食身外物反而看淡了。如今天下又不太平,百姓的日子也都不太好过,沈元宏便把曾经的万贯家财都变卖赠了百姓,如今过着只能说不算清贫的日子。

沈元宏走着走着,远远看见他的书房亮着灯。不由有些意外。

沈鸣玉看书看得太过专注,沈元宏拄着拐杖走到近处了,她还没发现。

“鸣玉,你在看……兵书?”

沈鸣玉吓了一跳,手中的书落了地。她慌忙站起来,捡起书背到身后,小声地喊了声“祖父”。

然后便丧气地低着头。

——祖母不让她看这些。

沈元宏望着孙女,眼前莫名浮现自己的长子,眼睛立马有些酸涩。他压了压情绪,半晌才开口:“想学?”

沈鸣玉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然后又去攥他的袖子,满怀希望地问:“祖父可以教我吗?有些地方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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