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滴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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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霜降,骊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晏凌从小生长在气候温暖的江南水乡,本身的体质也并非特别耐寒,所以非常不适应。

加上小日子来了,她的心情越发低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葵水不太正常,每次来时,腹部都会疼得特别厉害。

王府也有女医,给晏凌看过之后,只说是她的体质有些毛病,给晏凌开了不少温补的药。

萧凤卿走了十来天,以前看到他在身边晃悠,不是觉得烦就是觉得别扭,如今真看不到他人了,倒是偶尔会想念。

不过晏凌这人素来理智,她很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是条什么路,也明白自己与萧凤卿的这场缘分只是镜花水月,注定无疾而终。

昙花再美,终究永远都迎接不了黎明。

像美轮美奂的泡沫,再绚丽,也还是会破碎。

晏凌允许自己想那个人,也允许自己怀念,但是绝不允许自己沉溺。

“王妃,这是这一季王府绸缎庄的收支。”

绿荞把账本送来给晏凌,看到她若有所思地正摩挲着那块半圆形的玉珏,不觉笑了:“您又在睹物思人了。”

初始,绿荞没认出这玉珏是哪儿来的。

后来绿荞才恍然记起,这是她家王妃从出生就佩戴的玉,是国公府的姑娘都有的身份标识,没想到而今却一分为二给了萧凤卿。

自晏凌处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绿荞便暗暗叹服萧凤卿哄女子欢心的本领,怪不得晏凌都会沦陷其中,如此深情缱绻,又有几个女子不动心?

晏凌把玉珏重新放回妆奁盒,面上并没有被绿荞撞破的尴尬,她淡淡道:“真是奇了,他往日在我跟前,我觉得心烦,如今去了潭州,我倒总感觉他还在我身边似的。”

绿荞迟疑:“王妃……当真喜欢王爷?”

晏凌沉吟片刻,声音平静无波:“喜欢的,他应该也有四五分喜欢我。”

绿荞并不认为晏凌是在自恋,她很了解晏凌的性格,遂闻言失笑:“为何只有四五分?”

“为何只有四五分……”晏凌意味不明地勾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幽光:“那就得问他了。”

她抬眸看向绿荞,话锋陡然一转:“庄子上的账本送来了吗?过几天就是寒衣节,祭祀的事你要帮我提前打点好。”

“都送来了,就和绸缎庄的放在一块儿。”绿荞说着又认真打量了一眼晏凌的气色:“王妃,您是不是还很不舒服?要不叫御医?”

晏凌嗔怪:“傻丫头,御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叫来的,小日子不舒坦罢了,要是被人晓得,得背后议论我小题大做了,况且,咱们王府里女医现成的,何必舍近求远?”

绿荞细想也是,蔷薇苑那位如今有皇嗣在身都没动辄惊动御医,晏凌本就处于风口浪尖,还是不要再给人把柄了。

“那奴婢稍后再给您熬点红糖水补补。”绿荞将一个精致的手炉用毛布包好贴着晏凌的腹部放置:“紫苎去给您取药了,您喝了就不会再那么痛,瞧这脸色,得补补血。”

“阿胶能补血,但女子葵水期间不能用太多,我不是嘱咐过你,要你别拿了。”

绿荞道:“奴婢晓得了,是我娘不放心您。”

晏凌仍是病恹恹的,漫不经心地打开账册看了几眼,还没看完一半,紫苎脚步匆匆地跑进来:“不好了,有丫头在药房打起来了。”

……

紫苎本来是要去取药的,走到一半肚子疼。

她急着去茅房解决,又担心小厨房等着给晏凌煎药,恰巧看到二等丫头杜鹃在附近忙活,便将此事交托给了杜鹃。

杜鹃当时满口答应,谁知一转身就出了岔子。

王府的药房药材都是有定量有份例的,不能任人任意领取,整个王府,现在就只三个女眷需要用药。

晏凌是因为小日子来了导致身上不利索,最近在按照女医的方子调养;温月吟余毒发作,这些时日也是缠绵病榻,隔三差五拿药养着;剩下那个就是自诩为王府金疙瘩的沈若蝶,她口口声声为了腹中胎儿着想,滋补的药材没少拿,而且份例比晏凌还多。

紫苎深知沈若蝶的秉性,平时被挤兑了,她也不会争一时之气,但杜鹃不同,她的心思本来比较活络。

她仗着晏凌得宠,又看不惯温月吟一个区区通房还在药房拿药,兼之有了沈若蝶的丫鬟琥珀的挑拨,她对温月吟的丫鬟侍琪动了手。

侍琪不乐意忍气吞声,再听到杜鹃对温月吟的谩骂羞辱,她气不过,当即便还了手。

春花秋月虽名义上是萧凤卿的通房,但她们各自的身边都是有丫头服侍的。

当晏凌赶到药房的时候,药房一片狼藉,府医对着满地的珍稀药材心疼得唉声叹气。

侍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旁琥珀稳坐钓鱼台看好戏,杜鹃还在指着侍琪的鼻子破口大骂。

“什么玩意儿,你家那主子就是个被王爷弃如敝履的破鞋,样样都比不过我家王妃,居然还敢妄想跟王妃平起平坐?我呸!”

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寂静得可怕。

须臾,杜鹃听到了府医们齐刷刷躬身行礼:“见过王妃。”

杜鹃一惊一愣,转过身,晏凌面沉如水地立在门口,那模样,不必细瞧,便知她动怒了。

“王、王妃。”杜鹃结结巴巴,可转念想到自己也是在帮衬晏凌,顿时又变得问心无愧起来。

“王妃,奴婢过来药房取药,药房只剩下半盒阿胶了,沈侧妃要用,温月吟的丫鬟也要拿,还跟奴婢说什么先来后到,让奴婢别抢。”

晏凌越过杜鹃,目不斜视地走进药房,弯身,亲自扶起了倒地不起的侍琪。

“王妃……”侍琪泪眼汪汪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她受宠若惊地站起来,随即又跪倒,哭诉道:“奴婢对王妃并无不敬,是杜鹃她欺人太甚!”

“明明奴婢已经拿了药准备走人,结果琥珀在边上说‘药房的阿胶没了,杜鹃要是想拿就直接问侍琪要去,一个王妃,一个侧妃,她们用药取药是正理儿,但月吟一个被打入冷宫的通房还配用这么好的药吗?’,杜鹃听了就来问奴婢要阿胶还说了很多难听话,奴婢不肯给她,她就打了奴婢。”

“你胡说!”杜鹃下意识反驳:“我分明是好言好语劝你把阿胶让给我,你却执意不愿,话里话外还影射王妃霸道,我也是听不过去才会忍不住与你理论一二。”

“哪儿有人这样理论的?”侍琪哭得厉害,指着自己满脸的伤,愤恨道:“你处处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压根儿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走过来就想抢阿胶,而且对我们姑娘冷嘲热讽,我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撕了我的脸!”

这边两人争执不休,那边琥珀亦是心绪不宁,她原本是想挑唆杜鹃跟侍琪的,没想到两人真打了一架,她一时忘形就留在了此地看热闹,结果一转眼晏凌就来了。

琥珀尽可能缩小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墙根,以此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天不遂人愿,晏凌抬头便瞥见了她,视线凉凉飘过,她侧头吩咐绿荞:“去蔷薇苑,把侧妃请过来。”

琥珀望进晏凌仿若浸着冰水的凤眸,不由得激了个寒噤,但一想到自己有沈若蝶撑腰,她的腰杆子立刻硬了。

晏凌冷冷一哂,转眸看向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杜鹃和侍琪,沉声道:“都给本妃闭嘴。”

她语调不高,可透着一股冰冷的震慑力,杜鹃同侍琪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仅用目光瞪视着对方,谁都不服输,像斗志昂扬的斗鸡。

晏凌轻声询问府医事情的经过,对着宁王妃当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府医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

大致上就是侍琪讲的那么一回事,杜鹃仗势欺人,琥珀则负责扇阴风点鬼火。

晏凌身体不舒服,情绪也不太好,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萧凤卿,心里更是憋气,他去了外头逍遥快活,倒是把她留在这里面对这些破事。

府医迅速把地面的药材清理好,分出了一条小道,晏凌径自走过去坐上了太师椅,见状,绿萝连忙捧来一盏热茶给她。

晏凌接过热茶,淡淡地扫过三个丫鬟:“都给本妃跪下。”

琥珀不服气,可发话的是王府的女主人,她不得不跪在另外两个丫鬟的身边。

不多时,沈若蝶便领着好几个婆子丫鬟趾高气昂地走进门,她刚迈过门槛,温月吟也闻讯赶了过来。

两人在门口打了罩面,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沈若蝶在没嫁进王府前就知悉了春花秋月的存在,那是萧凤卿无论去哪儿都雷打不动带着的人,十分受宠。

她非常嫉妒她们,也想过要发卖,奈何萧凤卿明言这四女对他意义非凡,她为求萧凤卿的欢心,只得选择隐忍不发。

后来也想过利用晏凌对付她们,没成想,晏凌根本就不在乎她们分宠,再之后……春花秋月四女在王府形同虚设,直接被晏凌秒成渣。

曾几何时,沈若蝶诡异地希望四女能复宠压制晏凌的风光,可惜她们太不争气了。

如今一碰面,沈若蝶自是横眉冷对,她对四女中的月吟印象最浅淡,根本没放在眼里。

殊不知,温月吟更没把沈若蝶当一回事,昔日,不管王府进了多少女子,不管萧凤卿在外是如何拈花惹草,她都对自己在萧凤卿心目中的分量很有把握,她自信无人能取代自己,直到……

温月吟轻轻撩起眼皮儿,深邃的眸光投向了晏凌,上座的年轻女子比她还小两岁,身穿雪青色轻纱襦裙,眉眼清雅又明艳,气度超然。

直至晏凌出现,温月吟才幡然醒悟,萧凤卿待自己的不同,亦不过是她与旁人没什么不同。

不包含爱情的珍重,于他而言,是报恩,是践诺,于她而言,却是耻辱,是痛苦。

晏凌从温月吟现身的那一刻,心不自觉一凛,也若有若无地多看了她几眼,温婉大方、明眸皓齿,一举一动都有着良好的仪态。

脑海不由自主地晃过了新婚之夜,几个贴身丫鬟说的话,她们评价春花秋月四女并不像丫头,姿仪都和富家小姐无异,可眼下看来,月吟却是她们当中气质最出挑的。

晏凌又想到了自己在回雁峰问萧凤卿的那个问题,她问他,谁是他属意的皇后。

彼时,萧凤卿的眼神明显地逃避了她一下。

他心里的皇后人选,是月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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